在南北兩軍坐鎮的韓青、張恢接到以大都督府之名所頒上諭,二人的第一反應不是擂鼓聚將,而是直奔禦前去了。
以宗慶道為首的東域,地方軍出現嘩變一事,這其中透著的蹊蹺太多了。
跟其他人不一樣,韓青、張恢都曾在地方待過,尤其是韓青,對戰的是逆藩叛軍不假,可這並不代表韓青不了解彆的。
也是這樣,二人深知這次鬨出的嘩變,背後牽扯到複雜的利益糾葛,甚至可能還藏著一些試探!!
夜幕到來,皓月淩空。
繁繁星空映照下,大內一片沉寂。
虞宮,大興殿。
“都坐吧。”
盤坐在羅漢床上的楚淩,沒有抬頭去看作揖的二人,視線定格在所鋪輿圖上,“晚膳用過沒?”
二人相視一眼,露出各異神色。
“稟陛下,臣未曾用過。”
韓青率先回道。
“臣沒來得及。”
張恢緊隨其後道。
“先進膳吧,人是鐵飯是鋼,不吃是不行的。”楚淩抬頭看向二人,“等吃完了,再聊彆的。”
“臣叩謝天恩!”
儘管二人有著急,可此刻卻也不好說彆的。
不多時,在李忠的帶領下,幾名近侍低著腦袋,拎著食盒走進殿內,將準備好的晚膳擺放好。
看著眼前所擺,二人思緒不一。
韓青吃飯很快,伸筷子的頻次很高,這習慣是不好的,但在邊陲前線養成的習慣,卻是不易改變的。
在邊軍,不吃快,餓肚子怪不了旁人。
相比之下,張恢吃的要優雅不少,細嚼慢咽,一口一口吃著,雖在軍中待的時間不短,但張恢還是保持著自幼養成的習慣。
對這些,楚淩沒看。
但在楚淩心中,對二人的反應,是很滿意的。
作為中樞層麵,執掌著一定規模精銳的軍中巨頭,雖說二人不在決策層,但二人的影響力是不小的。
越是在特殊時期,就越是要有態度。
“兩位愛卿進宮,不急著召集麾下商討鎮壓嘩變,卻默契的趕來覲見,可是想到了什麼?”
不知過了多久,楚淩撩了撩袍袖,視線從輿圖上挪開,身倚憑幾,看向二人慢悠悠開口道。
韓青、張恢下意識起身。
“坐下聊。”
楚淩有些疲憊,伸手示意道。
二人相視一眼,這才坐了回去。
“啟稟陛下,臣覺得這次嘩變不簡單。”
在張恢的示意下,韓青率先說道:“早不嘩變,晚不嘩變,偏就在今下嘩變了,要說沒有蹊蹺,沒人攛掇,臣是不信的。”
“不止是這樣。”
張恢低首接道:“出現嘩變的,又涉及到宗慶道,陛下,臣懷疑這次攛掇的,中樞,地方都有可能有,臣,臣……”
“兩位愛卿是懷疑東籲也涉及其中了吧?”
見張恢欲言又止,楚淩含笑說道。
“陛下明鑒!”
二人起身作揖。
“把禦前廷議摘錄,拿給他們。”楚淩看了眼二人,伸手對李忠說道:“既然要解決這次嘩變,就彆在心裡有疑慮。”
這話,看似是說給李忠的,實則卻是講給二人的。
“奴婢遵旨!”
李忠在作揖應道後,遂朝一處快步走去。
二人則陷入到沉思下。
涉及到禦前的皆有記錄,對應的記錄,是由對應群體負責的,如起居注,如實錄,如廷議等等。
當然了,對於皇帝而言,是可以叫什麼記錄,什麼不記的,直接下旨叫對應群體離開即可。
涉及到宣宗純皇帝的起居注、實錄等,其中有不少就是斷掉的,這其中宣宗見了何人,說了什麼,做了什麼,皆無從查考。
克繼大統的宣宗純皇帝,跟儲君時期比起來太多強勢,以至於連史官都不得不退避三舍。
不過楚淩透過這些表象,看出了他那位皇兄,對於很多人都是持懷疑態度的,隻是這背後的底層邏輯,楚淩是可以揣摩到一些,但卻不能揣摩透核心,這隻有當事人最為清楚。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
涉及這次禦前廷議的摘錄,韓青張恢二人皆看完了。
“大都督府與兵部間的關係,其中存有的貪腐盤剝,地方有司對地方駐防的影響,地方駐防中存有的不公,地方駐防糜爛程度,涉及盜賣、走私的現狀,地方駐防可能存有的抱團,沒有公開的聯姻……”
在二人看完摘錄後,楚淩倚著憑幾,掰著手指頭對二人說道:“以上朕所提及的,有些在禦前廷議中談及,有些沒有談及,叫南北兩軍抽調校尉部,前去東域解決這次嘩變,一個是要磨礪南北兩軍,畢竟如此幅度的調改,是否能形成高效戰力,是需要戰事來檢驗的。”
“一個是借著此次機會,將我朝地方駐防爛掉的本質,給徹底撕開個口子,隻有這樣才能有所改變。”
“朕對兩位愛卿講這些,不是給你們增加壓力,而是這些要不觸及,即便中樞層麵改的再好,早晚有後繼無力的時候。”
“北虜,南詔,東籲,西川,這是我朝必須直麵的現實,今後會對外打多少仗,這是誰都說不準的,你不打,那些強敵會遂你願,也跟著不打?”
韓青、張恢的表情格外凝重。
對天子講的這些,他們心中想了很多。
“所以要以這次嘩變為契機,整肅軍紀,將那些盤根錯節的利益甄彆好,剔除蠹蟲,是必須要做好的。”
楚淩伸手,講明自己的態度,“此事可大可小,尤其是在這動蕩下,兵部還要核準先前的各類開支,這壓力最終是誰承受的?中樞或許會有,畢竟難保有些人會鋌而走險,但也是這樣,東域解決嘩變就成了關鍵所在。”
“陛下,臣懇請離都出戰!”
幾乎沒有猶豫,張恢單膝跪地道:“臣對東域一帶是有了解的,臣……”
“不,這次赴東域解決嘩變,兩位愛卿都不能離都。”
不等張恢把話講完,楚淩擺手打斷,“南北兩軍的改製,需要兩位愛卿坐鎮,朕要的不是表麵改成,朕要的是從內到外皆變!!”
“再者言,東域出現的嘩變,是叫中樞正視的事情,但是還遠沒有到叫兩位愛卿親自掛帥的程度。”
“陛下英明!”
韓青作揖拜道:“臣與成國公有一位離都奔赴東域,反倒會叫時局變得複雜,叫底下的人去解決,這才是最好的解決之策。”
楚淩露出欣慰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