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界離了誰,都照樣會轉,太陽升起落下,星辰輪轉,四季更迭,不會說誰離開了就停擺了。
正如安和縣,楚淩一行來的悄無聲息,走的也無聲無息,仿佛就沒有踏足過這片土地一樣。
但安和縣真的就平靜了?
不!
一場史無前例的風暴,就在安和縣醞釀而出,這會帶來多大的震動,是無人能夠預料到的。
而這恰是楚淩想要看到的。
大虞的改變,不應隻局限於中樞及虞都,更應遍布所轄十六道,唯有一場自上而下,自下至上的大變革,真正在這片土地上出現,那麼藏在不為人知的汙穢,才有徹底曝光的那日。
這世上為何會有那般多的積弊與毒瘤,歸根到底是所顧忌的太多了,再一個是受曆史的局限性所致。
可對楚淩而言,他沒有任何好顧忌的,更不會有所謂的局限性,哪怕是到了改革後期,大虞出現了讓他都覺得棘手的積弊與毒瘤,這或許就需要後來者解決了,可眼下,這些都是他能去解決的。
自解決了皇權溢散,帝位不穩,朝局不定,外敵覬覦等複雜性局麵後,楚淩所想的就從他自身轉移了,時常在他心中浮現的一個問題,是究竟能給這個以他為尊的國朝帶來什麼不同的?
蕭瑟秋風今又是,換了人間。
楚淩在這其中找尋到了方向,推動並落實對內改革,對外征伐的宏偉藍圖,這終究是表象罷了,而在這表象之內,應有更具力量的內核才行,如果沒有這個內核,那麼即便他實現了構想的種種,也不過是在走前人走過的路罷了。
或許王朝周期律的軌跡無法打破,但如果能讓新思潮在每個人心中紮根,那麼他也算沒有白來這一遭。
人,終究是要有想法的。
思想如星火,燃於暗夜,終成燎原之勢。楚淩深知這條路的艱難與漫長,卻從未有過半分退意。
楚淩堅信,終有在某一時期下,會有數不儘的人理解他,認可他,成為他,而這不恰是一種功成嗎?
淅瀝瀝。
陰雲彙聚的天,下起了一場雨,這對浮躁的人世間來說,無疑是一場徹徹底底的洗滌。
屋簷水珠連綴成線,濺起了水花。
涼爽的風吹動,讓人覺得格外舒暢。
噠噠…
數輛車駕在雨幕下前行,車輪碾過積水發出聲響,車簾微掀,楚淩眸光看著街道側的建築。
這裡,是僅次於虞都的存在。
是大虞核心腹地的另一繁華所在。
雍樂!!
在整個京畿道轄地,虞都是靠西的,雍樂是靠東的,兩地遙相呼應,構成了對京畿道的絕對掌控。
而放眼全國,虞都是處於中心地帶。
‘不愧是一代雄主啊。’
楚淩的目光,掃過所經一處處建築,可他的思緒卻不在這上麵,儘管沒有一睹太祖風姿,可隨著了解的越多,楚淩越是能感受到太祖開國之初,定都於虞,並將雍樂設為京畿道城的深遠謀略。
那不僅是地理上的布局,更是對天下大勢的精準把握。楚淩心中微動,雨聲如訴,仿佛將他帶回那個開國定鼎的年代。
而在看不到的地方,楚淩更是看到了,虞太祖欲將北虜征服的魄力,隨著他對北疆的再布局,特彆是大虞增強對拓武山脈的掌控,雍樂,京畿道城的繁華比先前更盛了。
徐雲靜靜地看著自家夫君,在她的眼底掠過一道異常神色。
原以為這次微服私訪,恐難以趕上京畿道試,畢竟這一路走走停停,耽擱的時間太長了。
可誰曾想到,因為途徑李家鎮,意外撞破安和縣籠罩的秘密,這使後續的行程也跟著加快很多。
而今試期將至,雍樂城內外喧囂不止。
數不清的學子彙聚於此,他們所求是一致的,隻為能在這場道試中脫穎而出,這樣就能與眾多學子一樣,待到來年聚於虞都,去參加經天子改製的會試、殿試,以此能躋身進仕途中。
“少爺。”
車駕依舊在前行,可師明的聲音卻在外響起,“已找尋了數處客棧,都已人滿為患,沒有多餘的客房留宿。”
“找個落腳處。”
楚淩語氣平和道。
“是!”
師明當即應道,可心中卻暗鬆口氣。
在今下的雍樂城,聚集著京畿道各府眾縣的學子,而跟著來的,還有天南海北的逐利群體。
世人眼中的道試,是無數寒窗苦讀的學子,得以魚躍龍門的開始,畢竟隻有通過了道試,才能彙聚於虞都,去參加能夠逆天改命的科貢。
而在其中脫穎而出的,便徹底跟過去揮彆,躋身到仕途之中,這意味著什麼就不言而喻了。
殊不知也是這樣,有一批逐利的群體會開始下注。
他們賭的就是一次機會。
不管下注的人,成也好,敗也罷,那不過是一些資源罷了。
而這樣的機會,每三年就有一次。
利益的羈絆,很早就已埋下了。
“該說不說,這個宋紀,對進出雍樂城盤查的夠嚴的。”楚徽拍拍衣衫,打量著落腳的府邸,嘴上對黃龍講著,心中卻對師明頗為讚許。
在道試愈發臨近之際,跟先前在各地尋客棧落腳相比,找一處單獨的府邸確實更為穩妥,既能避人耳目,又能避免意外發生。
畢竟如今的雍樂城已是龍蛇混雜。
“確是如此。”
對楚徽所想,黃龍不知,對楚徽所講,黃龍點頭應道:“適才在查驗戶碟憑證時,不止有守城將士,還有道衙所派官吏,這可比以往要嚴格太多。連城門巡查都如此縝密,可見宋紀對此番道試之重視。”
“不過說起來,這次京畿道主考官,不是宋紀,其隻得了個副考官,但宋紀卻沒有絲毫懈怠,此人心胸不簡單啊。”
“皇兄沒有看錯人。”
楚徽笑著對黃龍說道。
涉及到道一級的考試,有牽扯的就不止是學子那樣簡單,對於能參與其中的官員來講,這是份量很足的政績。
京畿道主考官,定下的是中書省平章政事張洪,此事在明確下來後,朝中也好,地方也罷,很多都知一點,張洪要往上動一動了。
當然,前提是京畿道試不出任何紕漏。
但凡是宋紀有私心的話,那在這次道試之下,他隻需表現得遲疑些,都無需刻意去做什麼,那張洪的壓力就會成倍增加。
科貢掄才怕的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