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風呼嘯下卷起白雪紛飛,大地被銀裝素裹,遮掩了所有痕跡,北國風采顯得那般壯麗多彩。
在風雪中的拓武山脈就似一道屏障橫亙在天地之間,不止將喧囂與寂靜分割開來,更將更北荒寒徹底隔絕!
“終於過個肥年了,哈哈……”
粗獷的笑聲回蕩,仇海心頭有種說不出的暢快,看著眼前堆放整齊的糧垛,那種踏實感在心頭湧動。
“瞧你那點出息,瞅見這一處軍儲糧就高興成這樣了?”
一旁穿戴山文甲,佩雁翎刀的端木玉輕嗤一聲,瞥了眼傻樂的仇海,忍不住對其笑罵起來,“早知是這樣,老子就領彆人來查驗了,那嗓門就不能小點,是生怕叫旁人知曉我宣德將軍駐所有多少家底是吧?”
“嗬嗬…”
被端木玉這樣一罵,仇海訕訕笑了起來,隨即對端木玉說道:“老端,你是知道我的,這不是窮怕了嘛,何況我等所在駐所,是西線最靠前的,不僅跟北虜的南院大王府緊挨著,還與那勞什子的公主封地接壤。”
“尤其是我所領第一校尉部,那壓力無疑是最大的,要是知道……”
“知道什麼?!”
不等仇海把話講完,端木玉就瞪眼打斷,“摸著你自己的良心說,先前撥來的悍卒,還有軍械,甲胄,弓弩等,哪樣不是緊著你先來的?”
“他娘的,就是軍屯官,其中有能力出色的,也是緊著你第一校尉部配發的,你還好意思說彆的?”
“看,你又急。”
仇海縮縮脖子,有些不敢直視端木玉的眼睛。
“哈哈!!”
聚在此的十幾名將校,看到眼前這一幕,相視一眼下都沒忍住大笑起來,這引得仇海瞪眼警告,彆看沒有說話,但意思卻在說一個個他娘的笑什麼。
殊不知這樣卻引來更大的笑聲。
而在這笑聲下,端木玉卻心生唏噓與感慨。
最難的終是扛過去了啊。
一種酸澀下帶有的如釋重負,在端木玉的心頭環繞,這種情緒是無法用語言描述的,但端木玉卻知這是多不容易。
作為隸屬於拓武大將軍麾下六大雜號將軍之一,憑功得任宣德將軍的他,所在轄地是大虞攻克拓武山脈最西線,這裡是與北虜犬牙交錯所在,是大虞外圍防線中最複雜,最凶險的地域之一。
與之齊名的還有四處。
能夠駐守在此的,無疑是能力最突出的存在,對於端木玉來講,初聞自己得任宣德將軍,還將領兵駐守西線,端木玉是震驚的。
但在震驚過後,端木玉生出強烈情緒,他一定要履行好職責,斷不能辜負天子厚望,更不能墮了上林軍之威!
有端木玉這種情緒的可不少。
無一例外,他們皆出自上林軍,憑借著北伐一役所立戰功,他們是留在北疆內外駐防的一批,上到雜號將軍,下到所屬精銳,因為來自天子的厚賞敕封,使得他們發自肺腑的湧現出儘忠職守的思潮。
而這恰是遠在虞都的楚淩所想看到的。
費儘心血下發動北伐一役,期間承受巨大壓力與挑戰,為的不止是叫北虜受到重創,更非簡單的錘煉中樞所轄精銳,順勢將中樞精銳徹底擰成一股繩,而在上述種種下,還潛藏著眾多的深意。
其中就有徹底洗牌北疆戍邊軍,在全新的駐防體係下,凝聚起一股絕對忠誠的嫡係邊軍,以增強中樞在北疆的影響及意誌。
這絕非楚淩不信任北疆戍邊軍,正是因為信任,所以才要這樣布局的,唯有內部均衡的駐防體係,方能實現保有良心競爭環境,在中樞的絕對意誌與主導下,持續不斷地對北虜造成威脅。
邊軍的苦,楚淩是知曉的。
所以在晉升,賞賜這塊兒,楚淩是毫不吝嗇的,當然有一個前提,是必須要配合中樞大戰略來,不能私下抱團想怎樣就怎樣,如此就不是大虞的邊軍了,而是成他娘的藩鎮,將閥了!!
在世人的眼裡,北伐一役是在正統五年結束的,這是最叫人津津樂道的,特彆是針對北伐的豐厚賞賜,更是震驚了不知多少人。
而在此等背景下,卻沒有人知曉北疆一帶,特彆是位處外圍防線的諸軍各部,小範圍低烈度的衝突摩擦,襲擾廝殺就從來沒有消停過。
畢竟拓武山脈原被北虜徹底掌控,但卻因一場突如其來的戰爭,使得北虜在拓武山脈損失慘重。
有太多的人不甘心了。
所以搶奪是避免不了的。
隻是這個搶奪,卻是多範圍,小規模的,畢竟大規模的會戰打不起來,北虜是這樣,大虞同樣如此,所以雙方能展開的就是這種規模。
在這樣的背景下,大虞所控拓武山脈沿線諸軍各部,不止要保持十足的警惕,確保攻克的疆域不丟,總不能戰死無數袍澤下,好不容易才奪來的疆域,最後卻在自己手中丟掉吧?哪怕是一寸,對這些好兒郎來講都絕不允許。
除卻這些,還要編練兵馬,營建關隘,修築馳道,開墾軍屯,聚攏流民,繪製輿圖……這都是在同一時期下進行的。
楚淩所給的厚賞,晉升,敕封,的確是對北伐一役大捷下的戰後賞賜,但與之相對的亦是對所有群體的嚴要求。
特彆是守土有責的頒布,就是以法度和大義明確的,既然拿到了中樞的種種,就要完成中樞的各項要求才行。
為此,自征北大將軍李鷹,拓武大將軍昌盛,滅虜大將軍宗寧為首的一眾在北將校,還有更多邊軍將士,是鉚足一股勁兒,承受極大壓力及挑戰,像釘子一般死死釘在各自所在位置的。
“真要說起來,征北大將軍壓力是最大的。”
在此等氛圍下,仇海似是想到什麼,帶有感慨的提了一嘴,“想必這個新年,李帥他能過的輕鬆年吧。”
仇海一說這話,本發笑的眾將,無不是停了下來,有些臉上還露出感慨之色。
“是啊,能過個輕鬆年了,想想這過去一年多,李帥他真是夠不容易的。”
“當初在外東西兩線駐防明確,中樞下達的軍令是寸土不丟,依托要隘險地構建,拓武、滅虜兩大將軍府草創,麾下更設十二雜號將軍,二十四駐防校尉,為了滿足戍邊駐防所需,可從征北大將軍處抽調不少精銳呢。”
“豈止是這樣啊,哪怕是那時抽調不少,可這缺額還是不小,為此征北大將軍府要募選新卒,操練編排,咱都是練過兵的,有些還是練的新卒,這壓力有多大,一個個都清楚。”
“真會不清楚啊,既要確保內線安穩,又要確保輸送新卒,他娘的,老子是不敢想這壓力多大。”
“要是就這些便好了,軍屯,這可是陛下頒的旨意,是要在內外駐防明確落實的,可你們也都知道,正統五年那一戰結束,北虜是大敗不假,但也是真的夠瘋的,咱們在外不斷與之有衝突摩擦,心思全在這上麵,哪兒還有精力去開墾軍屯啊,這不,壓力全都給到征北大將軍府了。”
“可不是咋地,外線駐防的軍屯,是在正統六年才開始的,這一方麵是我等在外跟北虜廝殺,確實是遏製住了他們,但另一方麵來講,外線一帶的軍屯能開墾起來,可離不開內線支持的屯戶啊,這些可都是人李帥提前籌措的,不然開墾軍屯,想有如今的規模那斷是不可能的……”
“還有……”
聚在此的將校,一個個打開話匣子,仇海也加入其中,可自始至終,端木玉卻沒有插一句話。
不過在端木玉的內心深處卻生出唏噓與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