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明泉坐在築起的高台上,骨節分明的手指在琴上輕舞飛揚,婉轉的音符緩緩流出,卻是說不出的憂傷。
台下,一個男人怒道:“這彈得什麼亂七八糟的!”
有人響應:“咱們花了錢是想找樂子的,不是來找晦氣的,你彈這種喪氣玩意兒是想克死誰?”
老鴇立時上台,先是對著眾人道歉,而後擰著虞明泉的耳朵,破口大罵:“沒眼力的東西,老娘好心地讓你上台表演,你就是這麼回報老娘的?”
“我告訴你,再彈不好,就給老娘去接客!這醉雲閣,可不是什麼做善事的地方!”
第一個出口的男人朗聲笑道:“我說王媽媽,你什麼時候成了做善事的了?你這醉雲閣哪裡有什麼真正的清倌兒?”
“依我看,還是儘快讓這小奴接客為好,否則待到日後他年紀大了,可就賣不出好價錢了。”
王媽媽有些遲疑:“這……”
男人又道:“王媽媽,你莫不是以為這家夥還是高高在上的尚書府三公子呢?”
“虞尚書都成了庶人,這小倌兒的老娘都出來掏糞了,他呀,早就臭了。還是趁著他如今還年輕鮮嫩,早早賣個好價錢吧。”
話落,響起了一片附和的聲音。
所有人都用不懷好意的目光看著虞明泉,就像是狼群在看著一塊鮮嫩的肉。
虞明泉俊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去,蒼白如紙。
“他隻是來當樂師的,並沒有賣身給醉雲閣。”突然響起的空靈女聲傳入了場中每一個人的耳朵。
虞明泉身體一震,謔地看向聲音傳出的方向,嘴唇顫抖了一下:“意兒……”
突然,他像是想到了什麼,衝她微微搖了搖頭。
她一個女子,不該踏入這樣的地方,會損害她的名聲。
雖然她如今風頭正盛,陛下很寵信她,可帝王的寵信就如同潮水一般,來得快去的也快。
虞家就是前車之鑒。
萬一陛下因為風言風語而厭棄了她……
虞知意像是沒看到他哀求的眼神,清澈的眸冷冷掃了一眼在外場眾人,又看向台上的老鴇:“醉雲閣無權拍賣他,不是嗎?”
老鴇得了提醒,連連點頭:“沒錯,與三公子隻是來做樂師的,今日之所以會上台,是因為原本定好的上台表演的人受了傷,無法言出,三公子才好心救場。”
得了她的解釋,底下的人雖然不願,卻也沒有再說什麼。
尤其是那率先開口的男子,看向虞知意的目光更是忌憚不已。
虞知意當然知道他為什麼忌憚。
這是太後的親外甥,也是皇帝的表哥。
先前太後厭惡虞知意厭惡的要死,三番五次地想找她的麻煩,最後卻都不了了之。
如今她老人家更是被陷入了昏迷,而虞知意這個被針對的人還大搖大擺地行走在人世間。
“走吧,你送我回家。”
虞明泉眼睛一亮。
旋即又黯淡了下來。
他明白,她隻是為了顧及他的麵子才這麼說的。
以她的本事,哪裡需要他送她回家?
她不但解救他於水火,還照顧了他的感受。
這樣體貼又善良的人兒,為何不是他的親妹妹?
如果她是他的親妹妹的話,那些事情也就不會發生了。
兩人一走一坐,在熱鬨的街道上緩緩前進著。
長街熱鬨,兩人之間卻分外寂寥。
走出花街,虞知意問道:“你現在住哪裡?”
聽出她的弦外之意,虞明泉搖搖頭:“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你那麼忙……”
“走吧,哥哥。”
虞知意繞到他的身後,不由分說地推著輪椅往前走。
虞明泉狠狠怔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