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如果不好操作,隻出個圓坯也行。後續我可以安排在廠裡補工。”
何正書揉了揉眉心,沉吟半晌:“你這圖紙,學生是做不了全套的。”
陳露陽心裡一涼,剛想再說點什麼,就聽何正書接著道:
“不過……點火線圈的外殼毛坯可以銑出來,推杆那頭的導柱我們有現成刀具。”
“做不了成品,但是能先幫你打幾塊半成件。”
陳露陽一聽有戲,趕緊道:“能做哪塊是哪塊,您要是願意幫忙,我這邊一定準備好材料和……圖紙。”
說到“圖紙”時,他聲音一頓,語氣明顯有點發虛。
何正書聽出了弦外之音,笑了一聲:
“圖紙還沒出來就先跑合作,你膽子不小啊。”
“但你也不算空手來。”
他看著陳露陽,“你這事我原則上支持。”
“下周我們正好有一批實訓任務收尾,我可以先跟教務處打個招呼,看能不能給你空出一組機床。”
“等你把最終圖紙畫好之後拿過來,我再根據圖紙評估哪些部分能做,哪些不行。”
“行!”陳露陽趕緊點頭,“圖紙這邊我催著力學係儘快推進,材料我們自己準備。”
何正書點點頭,又補充了一句,
“醜話說在前麵。你彆哪天送來一堆零號線、毛坯料,啥都不講,就讓我們學生上。”
“真要車砸了刀、劃了件,到時候你可彆甩鍋。”
“明白!”陳露陽立刻點頭。
“我們跟車間打交道,知道規矩,一定配合。”
像豐南技校這種子弟技校,本身是以“教學為主”,而不是“生產為主”。
他們能提供場地、機床設備、學生人力,
但是像材料、耗材、工藝圖紙和工裝配合件這些都不在技校的教學預算裡。
學校沒有義務,也沒有經費給外單位項目提供材料。
想要造件,就需要陳露陽自己去采購材料。
回去學校的路上,
陳露陽坐在公交車上,心中盤算著需要的材料。
不管跟誰合作,材料都是越不過去的一道坎。
等明天周末,先回去廠裡看看庫存,翻翻材料台賬和廢料堆,看看有沒有能用的料頭。
實在沒有的話,就去物資公司、五金站、廢品收購站去收,去談,去摳,去換!
話再退後一萬步,
隻要有機械廠在,陳露陽根本就不在乎材料的問題。
眼下最要緊的,是“怎麼把這第一批樣品給試出來”。
就算豐南技工學校肯幫忙,他們也隻是能做些部分結構的零件。
其他涉及主軸、齒輪齧合部件、承壓接頭、精車加工的聯結點的零件部分,還是要找其他的生產單位合作。
技校不是車間,不能要求太多。
陳露陽心裡一清二楚。
不過……沒關係!
大不了走化整為零的路子,
一個技校帶不動整套產線,那就找兩個!
兩個不夠,就去找第三個、第四個!
把整件拆解成模塊,一個部件一段工序地往外發。
讓每個單位隻拿自己最擅長、設備最匹配的部分,最後集中送回修理廠裝配。
就像搭積木一樣,一塊塊拚出成品來!
沒有“配套資源”,他就去自己拚。
誰也彆想攔住他!
……
周末寒潮突至,
西北風刮得緊,西客站廣場上的國旗都被吹成一條繩,筆直地掛在旗杆上。
街道上,一輛黑色紅旗慢悠悠地沿著車行道開著。
車內,梁仲維坐在後排,正低頭翻看著手裡的筆記本。
這是前幾天外出調研的記錄。
根據市委、市經委年終工作部署,市裡在上個月下發了一份《關於加強城市邊緣地區基礎產業梳理與項目評估的通知》。
要求市經委牽頭,圍繞片兒城的西城區、豐南區和宣武區三地,開展一個“機械工業項目帶動技工教育聯動發展”試點工程。
最近這段時間,梁仲維幾乎天天都在外頭跑。
連軸轉了半個月,好不容易跑完幾家單位,現在打算回辦公室梳理一下調研筆記,好安排下一步工作。
此時正路過豐南西客站。
哪怕是冬天,哪怕是周末,這一片也始終熱熱鬨鬨的。
崩爆米花的、賣山貨的、拉板車的、扛大包的,吆喝聲、腳步聲、人聲鼎沸。
紅旗車在緩慢的車流中一點點往前挪。
“這地方是真熱鬨啊。”梁仲維看向車窗外,忽然開口。
“那可不嘛,”前排司機小馬一邊打著方向盤一邊笑著答,
“整個豐南就屬這兒吃的最多、玩兒的也多。”
“之前這裡有家賣炒瓜子的,炒得那叫一個香!”
“我們幾個一有空就來買點。”
“可惜了……”
小馬遺憾的拍了拍方向盤。
這句話勾起了梁仲維的興趣。
“你說的是哥倆兒那家瓜子廠?”
“對對對!兄弟瓜子廠,就是他們。”小馬開口回答。
“那家確實是可惜了。”梁仲維感慨開口。
老百姓的事兒,無非就是個“吃”字當頭。
瓜子好吃,味兒正,生意自然不賴。
可惜了……
“誒?那家瓜子廠後來又乾什麼了?”梁仲維忽然問。
“說是開了一家汽車修理廠……”
小馬正說著忽然咧嘴一樂,
“主任,好像就是您那小師弟開的修理廠。”
上次陳露陽給小馬留下了非常深的印象,
如果沒有陳露陽出來幫忙,小汽車非得撂半道上不可。
這要大晚上把梁仲維給撇半道了,那自己也彆想乾了。
小馬這麼一說,梁仲維也想起來了。
“對呀,你不說我還沒想起來,”梁仲維拍了拍大腿。
他一天天工作實在太多,事兒一多就擱腦後了。
原本說要找個空去修理廠看看,結果一耽誤就耽誤到現在。
既然都到這片了,不如現在就去瞅瞅。
司機小馬常年跟著梁仲維,
他一個眼神小馬就知道是什麼意思。
“主任,要不然咱們去修修車?”
小馬一邊開車一邊笑道:
“今天借主任的光,我也正好把車給修修。說不定人家一看是您親自來了,還給咱們抹個零兒。”
梁仲維也笑了。
想起那天陳露陽信誓旦旦地拍著胸脯的模樣,他心中覺得有趣:
“好,那咱們去看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