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燈清輝劈開翻滾的濃稠魔瘴,李辰安踏著腳下漆黑、浸透著某種粘膩汙穢的岩石前行。
暗紅蒼穹壓得極低,粘稠的血雨永無止境地滴落,在清輝外圍的岩石上腐蝕出無數細小的坑洞,騰起刺鼻的腥煙。
空氣中狂躁的魔氣如同億萬隻饑餓的跳蚤,瘋狂啃噬著清輝的屏障,發出密集的“滋滋”聲,卻始終無法逾越那層看似單薄的光暈。
翻過一道由巨大、扭曲的黑色骨骼堆砌而成的山脊,視野驟然開闊,也驟然……猙獰。
前方不再是無邊無際的嶙峋怪石與毒沼。
一片龐大、混亂、散發著濃鬱血腥與絕望氣息的建築群,匍匐在暗紅天幕之下。
城牆,並非磚石壘砌,而是由無數巨大、慘白、形態各異的骸骨構成!
有長達數十丈的脊椎骨節節相連,形成城牆的主體;有巨大猙獰的頭骨鑲嵌其中,空洞的眼窩如同瞭望口;粗壯的腿骨、肋骨、臂骨相互虯結、穿插,填充著縫隙。
骨縫之間,凝固著厚厚一層黑紅相間的汙垢,那是風乾的血肉與泥土的混合物,散發出令人作嘔的甜腥。
整座城牆,就是一座由死亡堆砌的恐怖壁壘,散發著冰冷、絕望、暴虐的威壓。
城牆上,稀稀拉拉地站著一些身影。
它們形態各異,有的佝僂如猿,覆蓋著油膩的鱗甲;有的直立如人,卻生著複眼和昆蟲般的口器;更多的是扭曲的、難以名狀的輪廓,在血雨和魔瘴中若隱若現。
它們手中握著粗糙的骨矛、鏽蝕的金屬武器,或是乾脆就是自身異化的利爪,猩紅或慘綠的眼眸貪婪地掃視著城牆外的荒野,也落在了那團在汙濁中顯得異常刺目的清輝之上。
城門,是兩扇由某種巨型生物整塊肩胛骨打磨而成的巨門,邊緣布滿獠牙般的骨刺,此刻半開著。
門洞深邃幽暗,如同巨獸的咽喉。
門前,一條由更細碎、被踩踏得發亮的白骨鋪就的道路,一直延伸向城內。道路兩側,歪斜地插著許多頂端串著風乾頭顱的木樁,空洞的眼眶無聲訴說著此地的法則。
魔域魔骨城。
李辰安眼神沒有絲毫波動,不疾不徐,徑直走向那巨大的魔骨城門。
聖燈清輝在他周身流轉,將試圖靠近的血雨和汙濁魔瘴無聲排開,在身後留下一條短暫潔淨的路徑,旋即又被翻湧的汙穢吞噬。
他的出現,如同在滾燙的油鍋裡滴入一滴冰水。
城牆上那些原本懶散或警戒的身影,瞬間躁動起來。無數道貪婪、暴虐、帶著純粹毀滅欲望的目光,如同實質的鋼針,穿透血雨和魔瘴,死死釘在他身上。
那純淨的光輝,那不屬於魔域的鮮活氣息,是這片汙穢之地最誘人的毒藥,點燃了所有魔物最原始的吞噬本能。
“活的!新鮮的肉食!”
“好亮的光!撕碎它!吃了它!”
“闖入者!殺了他!奪了他的光!”
混亂的嘶吼、咆哮、意義不明的尖嘯從城牆上炸開,彙成一片充滿惡意的狂潮。
幾個按捺不住的魔物直接躍下城牆,落在白骨鋪就的道路上,濺起粘稠的黑泥。
它們低伏著身軀,喉嚨裡發出威脅的咕嚕聲,猩紅的眼睛死死盯著李辰安,涎水順著獠牙滴落。
李辰安視若無睹,腳步甚至沒有一絲停頓。
就在他距離城門尚有十丈之時,一道異常凶戾的氣息猛地從城門洞的陰影中衝出!
轟!!!
腳步踏在白骨路麵上,發出悶響。一個極其魁梧的身影堵在了城門中央,徹底擋住了去路。
這是一頭人形魔物,身高接近三米,皮膚呈現出岩石般的青灰色,布滿粗大的、如同蚯蚓般蠕動的血管。
它的頭顱碩大,五官粗獷扭曲,獠牙外翻,額頭上還生著一根彎曲的獨角,尖端閃爍著幽光。上身赤裸,肌肉虯結如同鐵塊,下身圍著某種厚皮怪獸的皮革,手中提著一柄巨大的、布滿暗紅鏽跡和乾涸血跡的鋸齒砍刀。
一股濃烈的血腥氣和狂暴的壓迫感撲麵而來,遠超之前遇到的任何雜兵。
它猩紅的獨眼掃過李辰安,帶著毫不掩飾的殘忍與貪婪,嘴角咧開一個猙獰的笑容。
“站住!蟲子!”它的聲音如同砂石摩擦,粗嘎刺耳,帶著濃重的魔域俚語口音,強大的魔氣波動隨著聲音震蕩開來,讓周圍幾個躍躍欲試的低階魔物都畏懼地後退了幾步。
“魔骨城的規矩!入城稅!留下你的血肉,或者……留下你那盞礙眼的燈!”
它巨大的鋸齒砍刀隨意地往地上一頓,堅硬的骨路表麵頓時裂開蛛網般的縫隙。
這是下馬威,也是宣言。
城牆上傳來更加興奮的嚎叫,顯然,這個“碎顱魔”格魯克,是城門區域絕對的掌控者。
李辰安終於停下了腳步。
他微微抬起眼皮,目光平靜地掃過格魯克那張猙獰的臉,落在它手中那柄散發著濃鬱血腥氣的鋸齒砍刀上。
聖燈清輝映照著他冷峻的側臉,在那雙深不見底的星眸中,看不到一絲麵對強敵的波動,隻有一種俯視螻蟻的漠然。
“稅?”李辰安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穿透了城牆上的喧囂和血雨滴落的雜音,帶著一種金屬般的冷硬質感,“憑你?”
格魯克臉上的獰笑瞬間凝固,隨即轉化為暴怒的扭曲!在魔骨城門口這片區域,還沒有哪個獵物敢如此蔑視它“碎顱魔”的威嚴!
“找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