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在冰宮裡沒啥感覺,隻有寒氣越來越重。
兩天。
整整兩天兩夜。
李辰安屁股底下的黑冰渣子,堆成了個小墳包。
他身上滲出的黑紫色霧氣,終於淡了,少了。
那股子深淵的腥臭味兒,也幾乎聞不到了。
體內奔騰的力量,不再像脫韁的野馬,開始順著經脈咆哮奔騰,雖猛,但有了路數。皮膚下暗沉的光澤更加內斂,骨頭裡透著一種金屬的硬。
半步合體境的力量,徹底夯實!
離那真正的合體境,真就隻差捅破最後那層窗戶紙!完成渡劫!
蕭雪衣也睜開了眼。臉色恢複了紅潤,眼神清亮,雖然還是冷,但那股子虛弱勁兒沒了。女帝的鋒芒重新聚攏。
就在這時。
冰宮外麵,那扇厚重的冰門,響起了敲門聲。
那有韻律的敲門聲。
蕭雪衣美眸微微一眯。
“進來。”
話音落下,無聲無息滑開一條縫。
一道黑影,跟鬼似的飄了進來。
快!輕!落地一點聲音沒有。
黑影全身裹在緊身的黑布裡,就露倆眼睛,精光四射。他看都沒敢看蒲團上的蕭雪衣和李辰安。
黑影直接撲倒在冰冷的宮殿地麵,五體投地,額頭死死抵著冰麵。
“陛下!”聲音像砂紙磨鐵,嘶啞,透著風塵仆仆的寒氣,“尊您令,查赫連山背後之人,有結果了!”
冰宮裡寒氣一凝。
李辰安猛地睜開眼,星眸之中爆發精芒。
他死死盯住地上趴著的暗衛頭子。
蕭雪衣沒動,聲音像冰珠子砸在玉盤上:“說。”
“是!”暗衛頭子身子伏得更低,語速極快,“赫連山勾結深淵,非一己之力!其巢穴所需海量生魂、靈礦、甚至部分空間秘術,皆有人暗中輸送!線頭指向……靖北王!”
靖北王!
三個字,像三塊燒紅的烙鐵,砸在冰麵上,滋滋作響!
蕭雪衣腦子裡轟的一聲!燃燒的荒村,絕望的哭嚎,被菌絲吞噬的枯骨……無數畫麵瞬間衝了上來!
赫連山是屠夫,這靖北王,就是遞刀的雜種!
“證據!”蕭雪衣的聲音更冷,冰宮的溫度驟降,連垂下的巨大冰棱都似乎凝結了一層更厚的寒霜。
“有檔案留痕!”暗衛頭子飛快道,“七年前,北境督造府上報,用於加固‘鐵山關’防禦陣法的三百方‘玄陰鐵’莫名短缺。檔案鎖在最深處,被做過手腳,痕跡極微,但屬下順著當年經辦人這條線,摸到督造府一名記錄小吏離奇失蹤前留的暗記,指向王府庫房秘檔!秘檔已被屬下冒險抄錄!”
他雙手高高捧起一塊薄如蟬翼的冰晶片,裡麵流動著密密麻麻的蠅頭小字和模糊的印記圖案。
“屬下還查到,”暗衛頭子喘了口氣,聲音帶著狠,“近三年,北境三洲報災荒、流寇、蠻族掠邊的急報陡增!但王府上報帝都的損耗,遠超實際!差額巨大!尤其是人口!大量人口‘消失’,去向成謎!而這些‘消失’的區域,最終……都成了赫連山菌毯蔓延的重災區!”
“另外,”他抬起頭,眼神銳利如刀,“屬下查到一條隱秘商路。從王府掌控的‘黑冰港’出發,繞過帝國巡查航線,偽裝成普通礦石貨船,最終消失在赫連山巢穴附近的海域!船上裝的……是未經提煉的生魂結晶!還有大量深淵菌種培育所需的‘蝕骨草’!”
鐵證如山!
“靖、北、王!”蕭雪衣一個字一個字從牙縫裡往外蹦,手指捏得嘎巴作響。
體內怒火滔天,力量轟然躁動。
李辰安眼神冰冷至極:“我就知道!沒內鬼引路,那老狗怎麼可能悄無聲息禍害三洲之地!他是想養肥了赫連山,讓北境徹底亂成一鍋粥,他好趁機渾水摸魚,造你的反!”
他想起了赫連山臨死前的絕望嘶吼。深淵的力量……赫連山是爪子,靖北王就是遞刀子、給肉喂爪子的黑手!
蕭雪衣緩緩站起身。
冰宮裡的寒氣隨著她的動作劇烈翻湧,在她身後凝聚成一個模糊的、巨大的鳳凰虛影,威嚴,冰冷,帶著焚儘八荒的怒意!
她那冰封般的臉上,出現了清晰的殺機!
“好一個忠君愛國的靖北王。”她的聲音不高,卻如同九幽寒風刮過,凍得地上的暗衛頭子渾身一抖。“孤的北境三洲,千萬生靈,成了你謀逆的墊腳石!”
她目光轉向李辰安,眼中火焰跳動:“辰安哥哥,和我去會一會這靖北王?”
李辰安冷冷一笑:“穩固了兩天的力量,正好找人試試。”
“走。”蕭雪衣吐出一個字,轉身就朝宮門外走去。白影一閃,寒氣卷動。
李辰安騰地跳起來,一腳踢開屁股底下的黑冰渣子墳包,魔刀無聲無息地出現在他手裡,魔痕一閃,凶氣凜然。
趴在地上的暗衛頭子隻覺得一陣狂風卷過,再抬頭,冰宮裡隻剩下他一個。
他打了個寒顫,趕緊爬起來,身影一晃消失在門口陰影裡。
……
靖北王府。
不在冰牆裡頭。
在冰牆外麵北邊三百裡,一座叫“黑石城”的巨城中心。
王府不修冰宮那套。
朱紅的大門,高得要仰斷脖子才能看到頂。
門口兩尊黑玉雕的獅子,張著大嘴,獠牙鋒利,眼珠子是用血紅寶石鑲的,瞪著人看。
牆又高又厚,青黑色的石頭砌的,透著股子蠻橫霸道的味兒。
王府深處,最核心的“鎮嶽殿”。
地上鋪著厚厚一層雪熊皮子,踩上去軟得沒聲兒。
殿裡燒著巨大的暖爐,炭火燒得通紅,熱浪烘得人冒汗。
空氣裡飄著酒香、肉香,還有女人身上的脂粉香,熏得人腦子發暈。
殿上首,一張鋪著整張雪白熊王皮的大椅上,癱著個胖子。
穿金戴銀,像個移動的首飾盒子。
一張胖臉油光光的,被酒氣熏得通紅,眯縫著小眼睛,色眯眯地在殿下扭動的舞姬身上亂掃。
他就是靖北王,蕭鎮嶽。名字挺虎,人像個發麵饅頭。
左右兩邊,坐著七八個心腹。
有穿著鎧甲的武將,肌肉結實,太陽穴鼓著,眼神凶。
也有穿著錦袍的文士,捋著山羊胡子,笑得像狐狸。
桌上擺滿了山珍海味,金杯玉盞。
一個穿鎧甲的壯漢灌了一大口酒,抹著嘴,哈哈笑道:“王爺!高!實在是高!讓那姓赫的老魔頭在北邊使勁鬨騰!鬨得越大越好!女帝那娘們兒焦頭爛額,咱們在後方積蓄力量!等時機一到……”
他做了個抹脖子的手勢,“嘿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