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迎來的卻是絕望坡的圍剿。
他們五百靈官,相繼戰死在這場圍剿之中,隻剩下他逃過一劫,將道統埋葬。
「兄弟們,又到了我們守護世人的時候了。」
他胸腔中有一團火焰在燃燒,低聲道,「那五百將士的肉身雖已不在,但血依舊在流淌。先庇護蒼生,再報血海深仇!」
一座座神龕上,道道霞光動蕩不休,似在回應他的憤怒和戰意。
木車上,陳實想起那童顏老者,請出朱秀才,道:「老師,那個老者所動用的功法,是否是上皇紫宸功?」
朱秀才思索片刻,道:「很有可能。不過真王寶庫中的功法,我精讀的隻有修真十書,上皇紫宸功我研究不深。羊角鎮墓獸對我說,修為不夠,強行看仙法,稍有不慎便會死亡。」
陳實深有感觸,他在真王寶庫中閱讀各種仙法,便屢次昏死過去。
不過,羊角鎮墓獸並未提醒過他。這邪票應該很想看他死在寶庫中。
「他修煉的,應該是上皇紫宸功,我曾經與楊弼對戰,他便動用過這門功法。不過他學的也隻是皮毛。」
陳實思索道,「王靈官說,當年災變結束後,絕望坡前來伐山破廟,因此我懷疑這個老者也是絕望坡的人。」
他目光閃動:「絕望坡在完成當年未曾做完的事情,將所有華夏神祗的廟宇,徹底鏟除!」
當年所有廟宇沉降,不再顯現,直到如今太陽不複存在,廟宇才顯現出來。
這就給了絕望坡將這些廟宇連根拔起,永絕後患的機會!
「可是,為何絕望坡一定要鏟除這些廟宇?」他百思不解。
絕望坡令人不解的地方還有很多,比如派出天聽者監控天下,十分可疑。
再比如,絕望坡為何會施展真王寶庫中的仙法?難道是得自真王?還是說那些功法另有傳承?
絕望坡,有著太多秘密了。
「絕望坡要滅華夏諸神道統,不知要害死多少人。」陳實眼中閃過一抹殺機,盤算著如何才能乾掉那個童顏老者。
他警了朱秀才一眼,心中微動,想起朱秀才與童顏老者一戰的情形,笑道:「老師,你生前修為如此強大,難道真的隻是個秀才?」
朱秀才此刻正把上吊繩掛在木車的華蓋上,習慣性的把自己吊起來,迎風飄展,這樣舒服了很多,道:「當然是秀才。我考舉沒有考中。」
陳實疑惑道:「可是老師的才學,不敢說後無來者,也算是前無古人了,為何隻考個秀才?」
朱秀才遲疑一下,如實相告,道:「當年我考秀才用的是朱姓,就是為了告訴世人,朱姓還未滅絕,真王的血脈還在。我中了秀才之後,這件事便傳遍了五十省,傳到西京。之後我每次考舉,都沒有考中。我一共考了十四次舉人。」
陳實從未聽他提起過他的故事,於是安安靜靜的傾聽。
朱秀才道:「我在一次又一次考舉的途中,見識世人之疾苦,知道百姓之不易,見證民生凋,官府壓榨百姓,猶勝邪祟。我想去考狀元,想告訴天下人,
姓朱的還在,還有人!我要成為真王,要解決民生之疾苦,解決官場之傾軋,解決朝廷之腐敗!我有著各種想法,想再現真王盛世!”
他也想知道真王時代終結的真相。
天下間沒有人再敢用朱姓,唯獨他敢!
「可是我考了十四次,一次都沒有中舉。」
朱秀才掛在上吊繩上,麵色平靜,平靜的像是在說另一個人的故事。
「我以為我才學不夠,於是我發了瘋的修煉,求學,力求上進。我冒死進入真王墓,幾次險些被鎮墓獸殺掉,我被它們打得奄奄一息,隻留半口氣,扔了出去。但我還是爬了回來。那些鎮墓獸沒有殺掉我,羊角鎮墓獸對我說,五千多年了,老朱家終於出來一個有骨氣的,他放我進入真王墓。
「他說他等了五千年,老朱家就沒有一個有骨氣的,都是被這裡的鬼神領域嚇住。唯獨我脾氣倔,不怕死。我閱讀了真王墓中的典籍,做出了前所未有的突破,我自信我再考一次,肯定能考中舉人。
「我又落榜了。」
朱秀才眼中充滿了絕望,「那時我已經是大乘境了,可我還是落榜了,我連個舉人也考不中。我什麼也做不了。可是突然間我發現,去他娘的中舉,去他娘的春闈,去他娘的殿試!老子已經無敵了!老子沒有對手了。」
陳實驚聲道:「你修成了《老子》!」
朱秀才哈哈笑道:「沒錯,我修成了《老子》!老子天不怕地不怕!你們不讓我中舉,不讓我中狀元,那麼老子就打到西京去!老子就是要告訴這些王八蛋,你們的真王回來了!我打到西京,孤身對抗五軍營,正麵神機營的大將軍炮,我一人衝垮三軍!我打入西京城,進入內城王宮,橫掃內閣十三大臣!」
陳實拍手道:「打得好!」
朱秀才哈哈大笑:「當然打得好!這些老東西把持朝政,把我朱家的江山當成他們自己的了!這些老東西生了許多崽兒,在各地繁殖,趴在黎民百姓頭上吸血,都他娘的該殺頭!這些老東西縱容邪祟,魚肉百姓,換作我大明律法,都該滿門抄斬,夷他九族!」
陳實興奮道:「然後呢?」
朱秀才麵色暗沉下來,沉默片刻,道:「他們用真王九殿鎮壓了我。」
陳實嘴角動了動,道:「這不怪你。真王九殿是仙器,仙家重寶,就算是真仙麵對這九大仙器,也要吃虧飲恨。」
「那是先祖用來鎮壓邪祟的啊,不是用來鎮壓後世子孫的。」
朱秀才露出痛苦之色,過了片刻,繼續道,「我被鎮壓之後,十三世家那些隱居老祖宗出現,一個一個的挑戰我。他們比我活得久,修為比我高,他們沒有跟我說過一句話,他們一個一個擊敗我。」
陳實沉默。
朱秀才遭遇的情形,與當年爺爺陳寅都遭遇的情形一樣。陳寅都圍困西京,
這些老祖也出現了,一個接著一個的挑戰陳寅都,向他展現界上界,逼得陳寅都不得不退走,隱居黃坡村。
「他們沒有為難我。」
朱秀才麵色恢複平靜,道,「他們把我放了,他們不想背負弑君的罵名。我渾渾噩噩,瘋瘋癲癲的走在西牛新洲,萬念俱灰。我在這個世上四處碰壁,被這個世道撞得頭破血流,我已經沒有了方向,沒有活下去的勇氣。」
最終,他選擇自縊而死。
他來到真王墓外,選擇一個黃土坡,把自己吊死在那株老柳樹下。
他要用自己的冷眼,去看這個世界在十三世家的折騰下腐朽,敗壞,看這個世道如何毀滅自我!
「小十,不要對十三世家有任何同情,他們不配。」他麵色平靜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