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過、喬固等人也看到陳實與崖壁上的劍痕對決的情形,與陳實的感觸卻不一樣。
「當年我走到這裡,已經負創多處,難以走下去。小師弟至今為止還未受傷。」
喬固讚道,「他的根基太紮實了,對混元劍經的理解遠勝於我。」
景梅道:「當年我受的傷還要更重一些,幾乎無法走下去,還是師兄師姐們在外麵鼓勵,我才繼續走下去。」
對此,她的感觸頗深。
焦師伯突然搖頭道:「不對。」
幾人皆是納悶,江過道:「師伯,哪裡不對?」
焦師伯道:「他的招法渾然天成,看不出任何破綻,但他偏偏又會中劍,這裡麵不對。」
喬固道:「師伯,這還不對。他的招法沒有任何破綻,已經參悟出混元劍經的真髓哪怕是如今的我也做不到這一步。就算你來施展混元劍經,也達不到他這種程度!」
焦師伯道:「我的確做不到。但他的劍法的確出了問題。」
說話之間,陳實已經來到參道崖的第八招處,迎上崖壁上的天羅砸缺。
迎上第五招雲披霧斂時,他已然受了點傷,第六招和第七招,傷勢加重,但還沒有影響到他的行動。
走到這裡,金鼇島的弟子中已經很少有人能夠辦到。
儘管是在山崖之間的極窄之地,但陳實和崖壁上的神通卻顯現出天崩地裂紅日如血的可怕場景,更為凶險,仿佛崖壁之間藏著兩個崩塌中的世界,在轟然碰撞!
陳實眼前紅日亂竄,殘陽如血,一派天地化作灰的末日景象。
他的招法沒有錯漏,將末日降臨時的天地大道發揮得淋漓儘致,這一招的威力在他劍下綻放,絢爛無比。但是在與崖壁上進發出的天羅砸缺碰撞的一瞬間,他的劍法莫名被破,下一刻一道道劍氣襲來,有的刺向他的咽喉,有的刺向他的心窩,有的穿入他的道場,有的進入他的識海,有的已然來到他的元神麵前!
陳實飛速後退,催動玄黃劍氣,侵入自己的道場識海乃至道境之中,傾儘所能抵擋入侵的劍氣。
待到他將這些劍氣擋下,已然退到參道崖的入口處。
陳實麵色一沉,正欲再度進入參道崖,這時背後傳來焦師伯的聲音:「陳實,隨我來陳實沒有繼續硬闖參道崖,轉身跟上他。
焦師伯拄著拐,一腐一拐的在前麵走著,突然腳底生出一團祥雲,祥雲升騰而起,托著二人離開,留下喬固、景梅等人麵麵相。
「陳師弟的劍法,好像的確出了問題。」喬固撓了撓頭,道。
陳實站在雲端,隻見祥雲速度很快,不多時便飛躍千山萬水,來到蓬萊西的邊睡。
這裡雖然也是地仙界,但極為荒涼,靈氣被外道汙染,變得不能再用,當年的變故讓此地變成一個難以生存的地方。然而這裡卻依舊有人類繁衍,陳實看到村寨如同大大小小的棋子,落在破碎的山河之間。
祥雲緩緩降落下來,陳實腳踏實地,四下看去,但見這裡天寒地凍,地上還有著積雪,遠處的莊稼地裡,青色的麥苗像是被冰雪凍住了一般。
「你的劍法有問題,不像是自己的。」
焦師伯認認真真道,「你像是自然而然就懂得那些道理,但那些道理在你的心中,並無半點感觸,沒有感情。」
陳實微微皺眉,道:「師伯,你的意思是?」
「你未曾領悟到,何謂仁。」
焦師伯道,「仁是人與天地之間的關係,是人與人之間的關係。此乃夫子理念中的關鍵,名義上日仁,實則是人道。感觸天地變化而知生死,感悟世事變遷而知興衰,感知人情世故而知自我。你對劍法的領悟,已經無人能出其右,但你的劍法隻是空架子,沒有人道,沒有你的感悟感觸和感知。」
他一瘸一拐的走在冰雪覆蓋的土地上,道:「你看這冰雪,看似天寒地凍,實則春天臨近,對人世間來說已經沒有那麼冷了。你不要飄在地麵上,你落在地上,感觸一下。」
陳實落在地麵上,身體放鬆下來,慢慢行走。
地麵上的泥土比他預想的要鬆軟一些,地麵上雖然還有冰雪,但隻是在陰影處,土壤也並未被凍住,天氣也開始轉暖。
他回頭看去,地上留下了自己的腳印,
焦師伯帶著他向前走去,道:「地氣寒暄,你練的很好,我也挑不出任何毛病。但為何你會中劍?我想,你未曾真正的見過地氣寒暄,天倒生殺。你真正的見到了,才能體會到夫子所說的仁,所說的人道。」
陳實跟著他,心道:「仁?人道?真的會是我中劍的原因麼?」
兩人來到附近的村莊,這個村莊裡的人像是認識焦師伯,與他打著招呼:「焦仙師,
又來教弟子呢?」
焦師伯含笑應對,道:「江過就是這個村的人,以前生活在此。不過那是五百多年之前的事情了。」
陳實打量村子,隻見很多村民坐在太陽底下曬太陽,身上穿的厚厚的,眯著眼晴,兩腮被曬得泛紅。
五百年對於他們這些已經是仙人的存在來說,隻不過彈指一揮間,但對凡人來說,已是幾經生死輪回,前生往事,俱化飛灰。
「江過是我領入金鼇島山門的。他是天才,學什麼都很快。哪怕是在蓬萊西這等幾乎無法修煉之地,他修行速度依舊快得驚人。我在他入門之前,傳授給他混元道經和劍經,
跟他約定,他修成天仙境後,便去金鼇島尋我。後來我便將此事忘記了。」
焦師伯找了一些竹子,一邊削竹子,一邊說起江過的來曆,道,「等到我想起他時,
已經過去了幾十年。我再去找他,發現他已經是天仙了。他卻沒有找我,而是守在家裡,
給父母養老送終。我沒有逼他跟我走,便離去了。等到他父母百年,他依照諾言來到金鼇島,我便將他領入山門。他腰間有塊玉佩,質地不好,卻一直掛著,是他父母的遺物。」
說話間,他削了十二根竹子,長短不一,長的九寸,最短的四寸七分,插入泥土之中,露在外麵的長度一致。
焦師伯又取了些蘆葦的內膜,燒成灰燼,小心翼翼的撒入竹子之中。
陳實蹲在他旁邊,看看他忙碌。
焦師伯道:「你守在這裡,盯著這些竹子,自會領悟出地氣寒暄蘊藏的人道。」
陳實便守著這十二根竹子,焦師伯則拄著拐離去。
天色將晚,村民們已經各自回家,很快各家升起炊煙,空氣中彌漫著飯菜的香氣。
陳實依舊死死盯著十二根竹子,不多時,他身後傳來悉悉姿娑的腳步聲,一個孩童小心翼翼的端著一碗飯菜,還夾著兩個雜糧饃饃,來到他的身邊。
「俺娘讓我給你的,吃吧,吃吧。」那孩子臉上洋溢著純真的笑容。
陳實證了愜,沒有拒絕,鄭重其事的謝過他,端起那碗飯菜,像村民一樣蹲著,啃了口饃夾了口菜,很快便將飯菜吃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