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努力回憶著自己過去有沒有夢遊症的習慣,陡然間,眸光凝固,整個人差點大喊出聲。
她看見一個外貌精致,猶如從畫中走出的銀發孩子,正坐在床邊的椅子上,微笑著看向她。
魔法師萊茵?
他什麼時候來到這裡的?
王後剛要驚叫,突然又想起了大臣們的話,想起了萊茵如今已經是懷特王國的賢者,是輔佐自己治理國家的魔法師。
“不行,要是我因為看見賢者萊茵表現出驚訝,那不就代表我什麼都不知道,之前的那些豐功偉績不是我的乾了嗎?那可不行,絕對不行!”
王後隻能強行裝作鎮定,也對萊茵投向了微笑:
“你好啊,尊敬的賢者閣下。”
她也不知道萊茵扮演了什麼角色,隻能估計萊茵和那些大臣一樣,接觸了“另一個她”或者“夢遊時的她”,把那個王後當成了現在的自己。
王後微抬下巴,麵朝萊茵,努力回憶著大臣、國王和其他人的話,裝出無比自然的表情:
“賢者萊茵閣下,過去一段時間,真是辛苦你了啊!”
不是吧,王後陛下,你看見我還裝啊……萊茵忍不住在心底暗笑。
少年看了看房間角落的魔鏡,又看了看從窗外流淌進來的明媚陽光,重新轉向王後,露出溫柔和煦的微笑:
“王後陛下,這樣的結局,你滿意嗎?”
王後表情驟然凝固。
她背後發麻,仿佛有電流直上脊髓,恍然間明白了什麼。
王後趕忙望向房間角落的魔鏡,卻發現魔鏡似乎沒有聽見他們的對話。
而周圍似乎安靜得過分了,既聽不見窗外鳥兒清脆的鳴叫,也聽不風兒刮過樹梢的沙沙聲。
萊茵像是知道了王後的擔憂,淡淡道:
“放心吧,我用魔法製造了隔絕聲音的屏障,魔鏡不會聽到我們接下來的說話內容。”
少年頓了頓,又說:
“所以,在魔鏡的心目中,你依然是那個偉大的王後。
“是你以一己之力讓懷特王國走回正軌。
“是你向魔鏡提問,找到了所有潛伏的敵國的間諜和地下犯罪組織,將他們一網打儘。
“是你選賢舉能,依靠魔鏡慧眼識人,從最不起眼的鞋匠和馬夫中,找到了可用的人才,委以重任。
“是你懲治了貪官汙吏和魚肉百姓的領主,給予了懷特王國一片朗朗晴空。
“在魔鏡和其他人心中,這一切都是你的功勞。
“從此之後,國王再也離不開你,懷特王國的所有人也都是。
“無論國王之後是否給予你君主的名分,你都是懷特王國永遠的、最偉大的王。”
萊茵平靜地說完了這些話。
他的音調沒有波瀾,像是在說一件再普通不過的事情。
但是,王後卻聽得心潮澎湃。
多少年了,多少年了。
她在王國內尋找每一個可能比自己美麗的女子,防備著她們,一旦聽說有人比自己漂亮,就會提心吊膽,生怕國王移情彆戀,讓迷戀的魔法失效,讓她無法再掌控王國。
在一個又一個寒冷夜晚,聽著晚風似乎永無止境的低吟,看著冰冷的月亮一如既往地掛在漆黑的夜空上,王後望著鏡麵,也忍不住問自己:
這樣的日子,究竟什麼時候才會到頭?
即使比她美麗的奧蘿拉死了,早晚有一天,懷特王國裡還可能出現下一個比自己更美麗的女人——或許是她的女兒白雪,那時她必須對女兒痛下殺手。
白雪公主死後呢?
下一個更美麗的女人什麼時候會出現?
每天,都有女人從其他王國來到懷特王國,暫住或長住於此;每一天,王國裡又會有一個美麗的小姑娘長大,亭亭玉立,在家人和朋友的稱讚聲中,。
就算上述一切假設不曾存在,她終究也會敵不過歲月,垂垂老矣,眼睜睜看著,鏡麵中的她,美麗的容顏被時光吞沒,嬌嫩雪白的皮膚被皺紋和老年斑占據,一頭烏黑的長發泛黃脫落。
到了那個時候,王後清楚,讓國王迷戀她的魔法必定會失效。
她又該如何麵對這樣的未來呢?
國王會如何對待那時殺害女兒的她?王國的民眾呢?他們會如何看待手握大權而王國衰敗的她呢?
魔女會的女巫們會因為她無法掌控王國,而將她踢出去嗎?會因為她知道了太多的秘密而殺死她嗎?
在冬日冰冷的夜晚,聽著寒鴉的叫聲,看著白雪從空中落下,王後總會忍不住去想這些問題。然後,又不得不控製自己轉移注意力,不去想這麼長遠的事。
然而,在她昏迷的兩個月裡,所有她追求的一切,居然就這麼達成了?
萊茵看向王後,看著眼前的女人眼眸變得晶瑩,似乎有液體在其中蕩漾,看著她張開嘴,想說什麼卻又哽咽難言。
少年再次露出溫柔和煦的微笑,問道:
“所以,王後陛下。
“這樣的結局,你滿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