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眼望儘曾經那些高等宇宙國大陸、中等宇宙國島嶼，渾沌城主歎息了口氣，徑直朝著虛擬宇宙更深處走去。
穿過層層虛擬氣流構建的虛無星空，驀然間，腳下青石板路浮現，漸漸化作落英繽紛的香徑。遠處傳來清越的泉水叮咚聲，幾片粉白花瓣隨風飄落在他的肩頭。
在虛擬宇宙最核心的區域，竟藏著一處世外桃源。
翠竹掩映間，一襲白衣的原祖正盤坐在青玉案前。素手執銀匙，從鎏金獸爐中舀出一勺雪水，緩緩注入天青釉的茶甌。
水汽蒸騰間，他抬眸淺笑：“徒兒，你終於邁出這一步了。”
“以你的天資，本不該困頓宇宙之主境界太久，隻可惜為師被本源意誌鎮壓，億萬萬兆生靈的命運都落於你肩，反倒令你止步不前。”
混沌城主怔在原地。
原祖的眉眼依舊如記憶中那般清雋，隻是那雙眼眸深處，似乎沉澱著比宇宙更古老的寂寞。
在老師麵前，他永遠都是一個學生，一個孩子。
“坐。”原祖指尖輕點，案前憑空浮現蒲團，“嘗嘗新摘的"星霧芽"，真身不便，隻能在虛擬宇宙裡搗鼓點這些玩意。”
茶湯在甌中旋轉，竟映出萬千星河生滅的奇景。
“您早知道我會來。”混沌城主摩挲著茶甌邊緣，眼中流露出嚴重的悲傷，“弟子讓您失望了，沒能守住您打下的基業，家國儘喪，現在被趕到……”
語氣悲傷嘶啞，混沌城主在原祖麵前展露出自己軟弱怯懦的一麵，就如同小孩子一般。
原祖的手突然停在半空，茶匙與玉盞相碰，發出清脆的聲響。他凝視著眼前這個在億萬生靈眼中威嚴無比的弟子，此刻卻像個迷途的孩子般脆弱。
“傻孩子。”原祖輕歎一聲，伸手撫上混沌城主的頭頂，這個動作仿佛穿越了億萬年的時光，“該慚愧的是為師。”
他的指尖泛起淡淡的白光，散發著溫潤如水的靈魂波動，白光流過之處，混沌城主灰袍上的塵埃儘數消散，連帶著他眉宇間的陰霾也被輕輕拂去。
“你可知道，當妖族大軍壓境時，為師在這虛擬牢籠裡……”原祖的聲音突然哽咽，手中的茶匙無聲斷成兩截，“看著你們浴血奮戰，看著一個個星域生靈熄滅，卻連一絲力量都傳遞不出去的難過與悲傷？”
茶案上的星霧芽突然劇烈翻騰，映照出的星河圖景變成血色。
混沌城主震驚地抬頭，他從未見過老師如此失態。在他記憶中，原祖永遠是那個談笑間鎮壓宇宙海的絕世強者。
“不過……”原祖突然話鋒一轉，眼中的脆弱瞬間被銳利取代，“這段時間，我一直在思考一個問題。”他蘸著茶水在案上畫出一個複雜的符號，“為何妖族會突然動手？那永恒國度會如此默契地與之聯手？看似是針對我們和機械族，但實則全是衝著我們來的。”
茶水繪製的符號突然扭曲，化作一份在流重山掀起腥風血雨的文字。混沌城主瞳孔驟縮——那赫然是當初他們偽造的超脫傳承！
“您是說……”混沌城主聲音發緊，“當年我們偽造"超脫傳承"的計劃……”
“被識破了。”原祖輕輕點頭，指尖點在代表妖族的光點上，“雖然不知道為什麼會被識破，但這些年來我推演了無數可能，唯有這個可能才能貫通所有線索，理清所有頭緒！”
混沌城主心中震驚，沒想到竟然是在那裡出了紕漏，轉念間，又想到了初始宇宙外那監視的宮殿，怒火中燒：“老師，現在妖族欺人太甚，竟然直接在初始宇宙外安插崗哨監視我們。現在弟子突破到最強者境界了，聯合巨斧兩人，徑直去妖族疆域大鬨一場如何？”
“不可。”原祖當即製止了混沌城主的想法，看出他內心的不甘，當即解釋道，“原始宇宙內，雖然有著實力上限，但妖族擁有那麼多的最強者，還是有一些希望把你們兩個堵住鎮壓的。你們兩個任何一個被鎮壓，都是我人族不可承受的巨大損失！”
“我們不去妖族核心，遊擊騷擾，打一槍就跑。兩位潛伏在暗處拚命報複的宇宙最強者，足以讓整個妖族寢食難安吧？全力出手的我們，足以在短時間內毀滅一大片星域……失去了底層生靈，他們即使獲得了疆域又有什麼用？”
“那天狼主宰也是從底層慢慢突破上來的！”
混沌城主陷入了某種狂熱的自我幻想中，模樣有點嚇人、瘋狂，語氣激動至極。
原祖眉頭微皺，手中的茶匙輕輕敲擊天青釉茶甌，發出清脆的聲響。這聲音仿佛帶著某種奇特的韻律，讓混沌城主沸騰的情緒漸漸平複下來。
“徒兒，你著相了。”原祖的聲音忽然變得縹緲悠遠，茶湯中倒映的星河開始急速流轉，“你覺得，原始宇宙本源意誌是否有智慧？”
混沌城主一怔，眼中的瘋狂之色稍退。
“應該……有吧，不然它也不會鎮壓老師您。”
“這就對了。”原祖指尖輕點，“當初我選擇奪舍它，便是讓它感受到了威脅，甚至於觸怒了某種冥冥中的規則，竟然讓原始宇宙本源意誌出手將我鎮壓！這是為師親身體驗過的，那種力量，至高無上，猶如凡人麵對怒海狂濤一般。”
歎了口氣，他繼續說道，“而你之前所說的想法，何曾不是在傷害原始宇宙，在觸怒規則？”
“你想想，為何原始宇宙會將實力上限限製在六階頂尖？為何宇宙最強者的言出法隨在和宇宙之主交手時就無法使用了？”
“為何宇宙最強者在原始宇宙範圍內誅殺宇宙之主要受到懲罰？”
“是在保護弱小，保護宇宙之主們。”混沌城主應道，這是公認的。
“沒錯。隻要未曾突破成為宇宙最強者前，都能算作原始宇宙孕育的孩子！無論是高高在上的宇宙之主，還是壽如朝露的蟲豸，它們都是原始宇宙辛辛苦苦孕育出來的。之間的差彆無非是力量的多寡罷了。”
“一個弱小的蟲豸自然比不上宇宙之主，但一個星域、十個星域……千個、萬個乃至更多星域的弱小生靈呢？”
“若是按照你之前的計劃，大片大片乃至徹底毀滅妖族的基層生靈，但你也要知道，那些妖族生靈根本的身份是原始宇宙生靈。”
“原始宇宙辛辛苦苦孕育出來，你們卻抬手毀去，你能保證原始宇宙不出手嗎？”
混沌城主被問住了，也被嚇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