族群間，沒有永恒的仇恨。
過去彼此實力相當，甚至有欺負對方的實力，才會那般主動，鬥得那般激烈，現在妖族空前強大，如日中天，還未歸順的各族自然再無爭雄頑抗心思。
特彆是機械族和厄宙真神先後低頭，這更是讓還未做出決定的人族如坐針氈。
人族陣營，初始宇宙。
渾沌城。
這座懸浮於初始宇宙核心的古老城池，此刻彌漫著一種令人窒息的沉重。
曾經代表著人族智慧與希望的聖地，無數人族天才趨之如騖的理想鄉，如今卻更像是一座巨大的避難所，也像是一座無形的囚籠。
人族幾乎所有的宇宙之主、頂尖宇宙尊者，以及鴻盟內依附人族的眾多異族強者，此刻都彙聚於此。
原因無他——內部，妖族天狼真神的威勢如同實質的烏雲，壓得整個人族陣營喘不過氣。
外部，最新消息——機械族的臣服求和與厄宙真神的直接歸順，如同兩記重錘，徹底擊碎了所有人族殘存的僥幸心理。
顯然——
人族，這個曾經的巔峰族群之一，已然被逼到了懸崖邊緣，退無可退。
核心府邸，人族高層齊聚一堂。
寬闊的大殿，此刻如同一汪死水沉積的泥潭，氣氛凝重得幾乎要將人悶死。
人族的核心決策者圍坐，每個人的臉色都異常難看。
混沌真神，內部依然叫他混沌城主。
這位人族的最高領袖之一，此刻眉頭緊鎖，眼神深處是刻骨的痛苦與不甘。
他沉聲道：“說說吧，怎麼辦。”
他的聲音帶著悲憤，更帶著一種守護族群脊梁的責任感。對他而言，投降不僅僅是權力的喪失，更是精神與文明的徹底屈服。打心底裡，他是不願投降的。
你說他倔也好，傻也罷，但也正是這股執拗讓他一直和巨斧扛著人族度過一次次艱難歲月。
左手方轉過去，是彭工之主，隻見他重重地歎了口氣，圓乎乎的臉上不見往日憨爽笑容，而是寫滿了疲憊與憂慮：“混沌，我理解你的心情。誰願意低頭？誰願意放棄自由？但現實是……我們還有多少選擇？天狼已成真神，威勢無雙，連厄宙那等凶頑都隻能搖尾乞憐！機械族也低頭了！我們呢？拿什麼去抗衡？拿整個族群的存續去賭一個渺茫的希望嗎？”
他的目光掃過眾人，“諸位彆忘了，初始宇宙雖能庇護一時，但絕非長久之計。妖族若鐵了心要覆滅我們，這偌大宇宙海……我們又能撐多久？原祖大人……唉。”
提到原祖，他眼中閃過一絲黯然，未儘之意是原祖被鎮壓，人族早已無真正的擎天之柱。
大家心中都早有主張，彭工之主開口後，虛金之主也不再沉默。
他的語氣相對冷靜，但也帶著規勸之意：“尊嚴不能當飯吃，榮耀換不來族群的延續。現在的情勢和遠古之時有很大不同，彭工所言，不無道理。我們與妖族的恩怨確實糾葛很深，但……族群間，沒有永恒的仇恨。我們若再頑抗下去，結局恐怕比機械族和厄宙真神更加難堪！至少，他們主動低頭，已經換取到了生機。”
他頓了頓，聲音更低，“更何況，一直以來，都是我們吃大虧……多位老友都被那妖族殺死，荒鑒現在還沉睡著呢……”
彭工之主、虛金之主這兩位僅次於混沌、巨斧的兩位人族大佬說完，頓時附和聲隱隱約約響起，不明顯，但足夠說明問題了。
混沌城主眼中閃過痛苦，環顧掃去，絕大部分人族宇宙之主都不敢直視他的眼睛，耷眉臊眼的躲閃開。
唯有冰峰之主，這位僅存的師弟，定定的看著他，給予他支持。冰峰之主全程都沒說話，隻是周身籠罩的冰藍水汽更加濃鬱深沉。
但看到冰峰之主，混沌城主又想起了被抓走的黑暗之主，心中一痛，竟不敢看冰峰之主的眼睛，躲開了。
爭論持續著。
沒有主戰派，隻有主和派與搖擺派。
主和派強調生存與族群延續，搖擺派則痛苦地權衡著，既害怕滅亡隕落，又緬懷過去輝煌。
一時間誰也說服不了誰，空氣中彌漫著焦灼的氣息。
最終，混沌城主疲憊地閉上眼睛：“此事……關係重大，牽扯族群存亡根本。再議吧……容我……再想想。”
會議陷入了僵局，不歡而散。
……
在混沌城一處相對偏僻的偏殿內，氣氛同樣壓抑，大量的強者聚集讓空氣都顯得很是渾濁。
聚集在這裡的，是鴻盟中依附於人族的眾多異族宇宙之主。
他們並非人族核心，但他們的族群命運同樣與人族捆綁在一起。
“諸位，人族高層還在爭論不休！”一位形似巨大古樹、枝葉間流淌著星辰光輝的‘星木之主’焦急地用意念傳遞著信息，“他們還在糾結什麼尊嚴、榮耀！可我們呢？我們的族群怎麼辦？難道要跟著人族一起陪葬嗎？”
“機械族都低頭了！厄宙真神都降了！妖族大勢已成，無可阻擋！”另一位渾身覆蓋著紫色晶甲、氣息鋒銳好似一柄寬厚戰刀的‘晶鋒之主’接口道，聲音帶著憤怒，“人族就是太好麵子，都到這個時候了還看不清形勢……我們……我們是被牽連的啊！”
“說的沒錯！”一個聲音尖利、好似大號黑色海膽的‘千刃之主’低吼道，“我們當初加入鴻盟，是為了尋求庇護和利益！不是來陪人族殉葬的！現在庇護變成了催命符！人族若再不低頭，我們……我們難道要坐以待斃？”
“一步慢步步慢，若是再慢下去，真就沒回頭餘地了。”
“可是……背叛鴻盟，直接去向妖族投降？”角落裡一位岩石生命宇宙之主遲疑道，“人族會放我們出宇宙嗎？”
他們現在是能自由進出初始宇宙的，但並非全部一起，而是分批次進出。
其中關竅，未必沒有人族高層害怕他們集體叛變的可能。
“這怎麼能叫背叛？”星木之主激動地反駁，“這是為了族群的生存！人族自己都自身難保，我們尋求自保，天經地義！難道要等這一宇宙時代落幕，將我們連同人族一起碾碎嗎？”
“到時候，看著曾經那些不如我們的個個都住進天狼真神的聖地裡長生久視，享受永恒無儘壽命，而我們隻能隕落成灰？”
一說到這個，殿內瞬間喧囂起來，剛才還搖擺不定的，也個個眼神發狠，不再遲疑。
永恒壽命，誰不想要？！！！
“對！我們得聯合起來！”晶鋒之主眼中閃過狠辣決絕，“人族高層猶豫不決，我們就該給他們施加壓力！讓他們明白，鴻盟不是他們人族一家的！我們這麼多族群的意見，他們不能無視！”
“聯手逼宮？”
千刃之主眼中凶光一閃，“讓他們認清現實！要麼，代表人族和我們整個鴻盟，去向妖族求和！爭取一個寬大的條件！要麼……就彆怪我們為了自保，自行其是了！”
在人家的小型宇宙裡，他們人雖多，但肯定不可能打得過人族。
可是初始宇宙不僅聚集了他們這些附庸種族，還聚集了人族本身大量原始宇宙時代誕生的超級天才，這些都是人族碩果僅存的寶貝……若是人族不依，就拿這些寶貝疙瘩要挾。
反正不投降妖族，早死晚死都得死，還不如硬氣一把。
偏殿內的氣氛變得緊張而充滿火藥味。
但也有一種乾大事前的興奮，加入鴻盟以來，他們一直都是處在人族下風，不敢忤逆，但現在卻要翻身，讓在場的所有宇宙之主有一張下克上的快感。
……
混沌城主獨自站在城主府最高的台樓上，俯瞰著這座承載了人族太多希望與掙紮的城池。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來自人族內部的巨大分歧，以及來自鴻盟盟友那越來越明顯的離心力。
“投降……臣服……”他低聲呢喃，這兩個字眼如同燒紅的烙鐵，燙灼著他的靈魂。原祖的身影仿佛在眼前浮現，那雙平靜而充滿智慧的眼眸似乎在詢問著他的抉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