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夏有句古話,叫: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在大眾的普遍認知中,這句話的意思,是一個人擁有遠超過自己能力,或者自己守護不住的東西或人,便會遭到覬覦,從而引發災難。
至少,大部份人是這麼理解這句話的。
王家哥倆,也是這大部分人中的一位。
打從《瘋狂的賽車》首日便拿下一千多萬票房,震驚業內,他們便持續關注著這部影片。
除了這部戲本身的價值外,還關乎幾年前,張遠與他們簽下的那份對賭協議。
關於這份協議,王家哥倆有兩件事沒想到。
一件是樺宜如今的估值。
簽這份協議的時候,王家哥倆麵臨花姐出走這一沉重打擊,誌在重整士氣,壓根沒想過樺宜能這麼順利的走上上市路。
且更不會想到,如今影視的發展比他們預期的更快。
這件事,讓他們低估了自己。
有點後悔給出這份協議。
另一件,就是覺得這協議的條件定的太低了。
第三年6000萬的業績指標!
本以為很高,可現在看來……
按照市麵上的普遍推算,《瘋狂的賽車》這一部戲就快乾出一半了……
好似完全沒有壓力。
原本打算靠對賭壓著張遠賣身十年,更是無從談起。
這小子近幾年的發展就跟在撒丫子跑似得,同行攆都攆不上。
雖然暫時偃旗息鼓,但王家哥倆明白,想徹底掌控這小子,為自己賺錢,應該是不太可能了。
但是!
這行又不是隻有他。
況且這小子的眼光不錯,手底下搜羅了一群能人。
俗話說,鄰居屯糧我囤槍,鄰居就是我糧倉。
他們現在瞧這寧昊這腦積水的腦袋,也是眉清目秀呢。
畢竟隻要能賺錢,誰都眉清目秀。
再說了,樺宜這邊的“頂梁柱”馮曉剛,那長相還不如寧昊呢……
到現在為止上映一周時間,票房已經超過了6000萬!
就算是不可一世,鼻孔朝天的王家哥倆也絕無法無視這個成績。
饞呐!
“這個寧昊,看來我得找機會聯係聯係。”大王對老弟說道。
“是,這麼有能力的人,應該好好聊聊。”
他倆還是挺自信的,因為有“前科”。
畢竟從張遠這兒挖到過姚程。
他們覺得故技重施也沒什麼問題。
“我已經打聽過了,張遠和他一共就兩部戲的合約。”
“現在已經完成了,剛好是出手的機會。”王中雷已經早先一步做出部署。
“人才難得,人才難得啊!”
“照現在這情況看,《瘋狂的賽車》票房破億隻是時間問題。”
“市麵上破億的導演就那麼幾位,各有前程。”
“假使我們再能拿下一位,那雙劍合璧,必能無往不利。”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我們再過不久就會成為上市公司,資金和資源不是這小子能比的。”
“所以我想寧昊應該會做出明智選擇。”
理論上來說,他們的想法沒錯。
公司上市後,就能從金融市場融資。
樺宜便能從每年幾部戲,拓展到同時開展十幾個,甚至幾十個大項目。
但問題是,他們的理論是錯的。
《左傳·桓公十年》中,記載了匹夫無罪,懷璧其罪這句話。
這個典故的出場,為某位周朝王氏後裔,簡稱虞公。
他看上了虞叔手中的一塊美玉。
虞叔覺得匹夫無罪,懷璧其罪,便將美玉獻給了虞公。
可虞公不久後,又看上了虞叔的寶劍。
虞叔明白,這人貪得無厭,便不再獻寶,反而發兵攻打虞公,將其趕到了共池這個地方。
此地在甘肅,現在還有遺跡存在。
所以這句名言的意思不光是破財消災,還在警告人們不要太過貪得無厭,否則會帶來災禍。
一段時間後,南直隸,音樂台。
“父親,如果這次不嚴懲孔家,昭示天下。”
“上海的經濟,就全垮了。”
張遠與張國利二人,跟隨劇組,來到南直隸實地取景拍攝。
戲接的,就是魔都打虎之後的事。
此時的張遠,得保持住那種心中有怒,想成事,但又已經超過了事件本身的那種怒。
因為魔都打虎,打到了孔家頭上。
而孔令侃在發現“阿國,你來真的”之後,喚來了姨母宋美齡。
宋美齡本性自私。
張遠一直覺得,這角色讓陳衝來演,才是真正的專業對口。
那都不用演,就是本人。
都說民國是“宋家王朝”,但龍生九子,九子各不同。
三姐妹的人性和格局,也完全不同。
相比之下,宋慶齡反倒屬於是他們家的異類。
而宋家之所以這麼厲害,往上倒,宋氏姐妹的父親宋耀如,其實在那年頭算不得什麼大人物。
厲害的,是她們的親媽,倪桂珍。
倪桂珍的先祖為大名鼎鼎的徐光啟。
這位在女性還要裹小腳的年代,便識文斷字,還上過女高。
關鍵的一點是,這位在二十來歲時,進入了盛宣懷家做家教。
這位盛宣懷,便是當年在李鴻章的授意下,逼死了幫左宗棠搞錢的胡雪岩的那位老哥。
盛宣懷算是北洋官商體係的代言人,有這層關係在,宋家在商場和官場自然無往不利。
並且,除了宋家三姐妹的親媽,盛家還有一位女傭叫呂葆貞。
在盛宣懷的介紹下,嫁給了當時的交通部長趙慶華。
他倆的孩子中,有一位叫趙一荻的女兒。
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趙四小姐”,陪伴張學良終老之人。
918後,張學良背上了不抵抗將軍之名,趙四小姐也被稱為“紅顏禍水”。
因為張學良的所有密文密電,都由她來翻譯經手,東北軍大小事務,皆與其商議。
可以說,盛宣懷不光自己掌控了華夏的經濟命脈,還通過各種聯姻,不斷延伸著自己的觸角。
盛宣懷本就是個為了個人利益,搞出“保路運動”,直接導致辛亥革命爆發,間接導致清庭滅亡的主。
他家出來的人,還不得隨根?
宋家視國家為私產,那都是有淵源的。
在魔都打虎這件事上,宋美齡一到,便硬是將國事說成家事。
將人民與賣國商人的矛盾,輕描淡寫的轉換為了四大家族的內部矛盾。
就這還能有好?
“你說的,我都明白。”國利叔麵露無奈之色,輕輕點頭。
這部戲,說是他的演技巔峰之一都不為過。
相較於後來《1942》中程道明飾演的光頭,國利叔的表演更為內斂細膩。
“國民黨的腐敗已經到了骨子裡。”他語氣沉重的說到。
張遠靜靜聽著,但心中覺得,這部戲裡,果黨方麵的台詞和劇情設計,其實有點小問題。
問題就在蔣家身上。
多少有點美化校長的意思。
但這事肯定不是老韓一個人能決定的。
這片子的劇本都得上頭來審。
上頭不是有聲音,就是有目的。
張遠這小胳膊小腿的,也不敢問,不敢提。
這部戲是他出道以來,拍過最“老實”的一部戲。
全程沒有提過任何意見。
你讓我怎麼著就怎麼著。
回過神來,仔細聽著看著國利叔表演。
“這不是一個孔家的問題,反貪腐是件大事。”
“要講究時機,講究分寸。”
“難呐。”國利叔微微一甩頭。
“反,要亡黨。”
“不反,亡國!”
“難。”
這幾句詞,可說是這部戲的精髓之處。
但張遠聽著國利叔的台詞,卻突然想到了本山大叔的小品《牛大叔提乾》。
牛大叔去鄉裡要經費為學校修玻璃,秘書不斷表示鄉裡“資金實在是太困難了”。
同時卻大吃大喝,宴席一桌桌的擺。
“我在這玻璃沒辦成,擱著學會扯淡了!”當時在春晚舞台上拎著一串甲魚蛋(王八蛋)的本山大叔如是說。
簡直完美符合此時蔣經國和老爸的對話。
老蔣說這話,不就是扯淡。
亡國,亡黨,都是他一手造成的,怨不得彆人。
“父親,黨,國,都已經在危難的邊緣了。”張遠咬牙,麵部肌肉微微抽動著,不斷堅持自己的想法。
“好了!”
卻被父親厲聲打斷,而後光頭長歎一聲。
“這個時候追究孔家已經沒有意義了。”
伴隨著兩人談話的結束,一旁的工作人員朝空中撒了把小米。
原本在青灰色地磚上徘徊,當做活背景的白鴿,便成群結隊的揮舞著翅膀,奔向天空。
“卡!”
“完美!”
老韓朝著撒小米的副導比了個大拇指。
張遠:……
合著你說的完美,不是誇我和國利叔,是說鴿子……
自打韓三品當了《赤壁》的製片人,與吳宇森多有交流後,便染上了毛病。
拍這場戲的時候,非得弄群鴿子,說是烘托氣氛。
也沒學啥好……
“韓導,我完事了嗎?”張遠梳著個大背頭,上前問道。
“應該完事了,但不排除後續補拍的可能。”
老韓翻了翻劇本後說道。
“那我殺青了。”
“好。”
這也是他出道以來,殺青最不熱鬨的劇組。
因為明星太多,誰都搞個殺青儀式的話,那劇組就沒空拍戲了。
“那我走了。”
“成,慶功宴啥時候辦,告訴我。”老韓拍了拍他的肩膀。
上映15天時,就在剛剛,《瘋狂的賽車》票房突破了億元大關!
張遠本想說,還是上他家慶祝。
老規矩,喝一通。
沒外人,哪兒喝哪兒倒,躺下也沒事。
但老韓不同意!
“必須大操大辦!”
這事他的原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