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4
謝長安剛離開,祝玄光就吐出口血。
腦海裡隨即響起一聲冷笑。
他恍若未聞,兀自結印調息。
“既知寒景盯著恒殊宮一舉一動,你還將她留下許久。”冷笑聲忽然發難質問。
祝玄光睜開眼,麵無表情,以心音回答“從我將她叫進來的那一刻,欲雪就會去報信,既然如此,多說幾句話又有何妨?”
冷笑聲在他識海中極儘嘲弄譏諷“那你為何又急著將她趕走,是人之將死,其言也善,還是怕她多說幾句,你會被戳中心事?你當日既決定當那舍生取義的聖人,今日又何必在此傷春悲秋心痛難忍?她已走了,你這番作態怕是無人憐惜的。”
祝玄光平靜道“方才你本可出麵,為何卻躲藏不見?”
李承影“我不願讓她多留念想,她靈識但凡多一絲破綻,都會多一分危險。”
祝玄光“不將事情說清楚,她隻會更危險。我就是你,你也是我,你分明也想見,卻隻能推托給我。”
李承影冷冷道“當日你生生將我剝離,不就是怕你自己這一麵壞了大計,如今倒肯承認我是你了?”
祝玄光“我所做的一切,並非為了我自己。隻是唯獨對她,有所虧欠。”
李承影“你救她性命,收她為徒之前,也曾提過讓她另投師門,是她自己不願意,她說無論如何也隻認你一個師父,後來你殺了她,卻還為她留下我這條退路。你對她可謂用心良苦,談何虧欠,不過是你一貫逃避,不願承認自己的私心,還要故作清高罷了!”
說至最後,他複又冷笑“若無情深,何言虧欠,祝玄光,你還要虛偽到何時?”
祝玄光“這些個人私情,於天地而言,過於渺小,你卻時常掛在口中,這就是我與你的不同。”
李承影“哦?那你為何還願與我融合?”
不待祝玄光回答,他就嘲弄道“因為你也知道,若沒有我的融合,你很快就要消亡了,再也無法斬斷那十八重封印。尤其是你看見謝長安竟然來到上界之後,你發現自己隻能看著她披荊斬棘往前闖蕩,卻無法出手相助,更無法護住她。”
“你錯了。”
祝玄光麵上的雪色漸漸消融,還出原本的淡定。
“我與你融合,是因為,你是我的私心。”
有了私心,才會去做想做的事情。
否則這一具殘軀,不多時便要灰飛煙滅,了無痕跡。
“若謝長安知道你我所謂的融合依舊在識海之內分成兩道神識,左右互搏,你猜她會更傾向於我,還是你?”
李承影譏諷依舊,卻驀地戛然而止。
“等等,滄溟還在,你是想要——”
此刻若有實體,他應是臉色大變。
“我說過,你是我的私心,你想做什麼,我就想做什麼。”
祝玄光波瀾不驚,淡定自若,神識在識海中凝練為珠,光芒熠熠。
滄溟的身軀受其驅策,一手掐訣,一手按住眉心,將珠鏈一般的細碎魂光抽出。
受其牽連,李承影的一縷神魂也跟著劇烈波動“住手,滄溟可是上界除寒景之外的第一戰力,就算他現在……你知道這樣做的後果嗎?!”
祝玄光淡淡道“至壞不過是魂飛魄散,同歸於儘而已。你與我融合之時,不是早有所料了嗎?”
李承影咬牙切齒“瘋子!”
祝玄光“你也一樣。”
他手中動作不停,將魂力抽出之後,又微一用力,捏為粉末,另一隻手化出一把長劍,劍尖直接對準心口,毫不猶豫穿胸而過!
自戕的劇痛沒有讓他動作絲毫遲滯,他直接將劍光一插到底,直至完全沒入,甚至劍光徹底消融於體內,方才停下。
血從嘴角不斷溢出,額頭原本已經凝固的傷痕重新綻開,滴滴答答順著鼻尖往下淌血,仿佛將臉切為兩半。
二人本為一人,李承影明白他要做什麼,也早就不作言語,兩股神識逐漸合而為一,將原本散落殘存的神識如拾遺撿漏,一點點縫補。
事情遠遠還未結束。
在他們麵前,還有一場硬仗。
欲雪不在,恒殊宮的仙使不明緣由,隻能隱約感覺內外法界微微震顫,如羅網被一點點撕開,又重新構築,天衣無縫,恢複如初。
此時若有人闖入主殿禁地,便能看見滄溟上仙周身血光縈繞,額頭血流不止,傷痕越發猙獰,身軀卻如冰雪塑造,寒意生骨,氣機更是微弱,幾近消散,與死人無異。
一名小仙使從回廊下走過,忽而若有所覺,不禁抬頭望向不遠處一株豔桃。
那棵樹在法界之內,原本四季常開,此時卻落英紛紛,霎時一地桃夭碎雪。
小仙使頗為愕然“好端端的,桃樹怎的開儘了?”
剛說完,枝頭又長出新花,新桃嫣然,更添積幾分嫩色。
他身旁的人叫道“你瞧,怎麼還有梅花?!”
的確是落儘又開新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