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規定,警察必須征得戶主的同意,並在戶主的陪同下,才能對戶主的私人住宅進行搜查。張麗走的時候把房子臨時交給徐嬸你看管,你現在就算是半個戶主。所以,隻能麻煩你陪我去一趟了。”
“那…行吧,得去多長時間啊,要是時間長我得把爐子裡的火壓一下。”
“我幫你,我小時候壓過爐子。”
聽到壓爐子這個詞,顧清被勾起了兒時的回憶,頓時來了興致,想要試試看這份手藝是否有所生疏。
東北平房沒有集中供暖,天冷的時候隻能燒火炕來取暖、做飯。而那個時候收入普遍不高,煤炭又貴,因此白天不做飯和晚上睡覺的時候,都會將摻了水的煤泥填入爐子裡麵。摻水的煤泥被高溫烘烤後會在炭火表麵形成一層又厚又硬的煤殼,這樣就會隔絕炭火與空氣接觸,從而起到延緩煤炭燃燒速度的作用。
說白了,就是在困難時期為了省錢想出來的小妙招。
壓爐子是一項技術活,水和煤泥的比例,往爐子裡麵填多少都是學問。
如果爐子沒壓好,輕則爐火越燒越旺,本來是想省錢的結果卻是造成了浪費。最嚴重的情況是會導致一氧化碳中毒。
在顧清小的時候,基本上每年都能聽說有的人家睡覺前爐子沒壓好,結果第二天被鄰居發現全家都悶死了的慘劇。
這麼多年過去了,顧清壓爐子的手藝竟是沒有半點退步。隻用了最少的煤泥就將爐火給壓住了,等到徐嬸回來需要用火的時候,隻需要用爐鉤子捅碎上麵的那層煤殼,爐火便會立刻旺盛起來。
幫著徐嬸壓好了爐子,鎖上屋門、院門,二人去到距離不遠的張麗家的老房子。
從窗台的磚頭下拿出鑰匙,打開房門,一股寒氣撲麵而來。
屋子裡竟是比外麵還要冷一點。
“小麗當時也沒說啥時候回來,我尋思省點煤,就一直沒燒爐子。”
徐嬸不好意思的說道。
現在天空中飄落的雪花已經從小雪變成了鵝毛大雪,東北人都知道,下大雪的時候一點都不冷,等到啥時候雪停了,北風一起,那時候才是真能凍死個人。
屋子裡麵的寒氣反倒是讓顧清精神了許多,跟徐嬸大致說過自己都要乾什麼之後,便開始了行動。
上次抓捕張麗的時候,那個裝滿名牌化妝品的抽屜,給顧清留下了深刻的影響,就從那裡開始吧。
其實來張麗的家裡搜查,也是顧清的臨時起意,沒有明確的目的和目標,就是下意識的想要過來碰碰運氣。
打開抽屜,將裡麵的化妝品一樣一樣的拿出來,擺放在桌麵上。然後再將每個瓶子擰開,盒子打開,看看裡麵的東西。
直到這個時候,顧清才想明白自己為什麼過來。
當年劉宗用照相機拍下了維納斯歌舞廳裡的罪證,如果自己是劉宗的話,為了保險起見,肯定會將底片拷貝一份藏起來。即便是後來妥協了,卻也不會傻到把所有底牌都交出去,說不定還藏著一份呢。
而這種東西藏在自己身邊肯定不安全,整個煤城市能信得過的人也隻有天天給自己送飯的張麗了。
說不定,就交給張麗保管了呢。
當然,所謂的拷貝底片是否存在還是個未知數,就算沒找到,至少也排除了一種可能不是。
將抽屜裡所有化妝品瓶子、盒子都打開看了一遍,沒有發現藏起來的膠卷之類的東西。
屋子裡的陳設非常簡單,除了這張被當做化妝台的木桌外,就剩下火炕上的炕櫃了。
炕櫃裡裝著被褥,還有換洗的衣物。顧清將被褥和衣服都拿出來後,又在炕櫃地麵發現了幾本老式的相冊。
被褥和衣物都散發著淡淡的香味,顧清沒有這方麵的興趣和愛好,隻是大概檢查了一遍就塞回到炕櫃裡。
然後在冰冷的炕沿上坐下,開始翻看那幾本相冊。
相冊夠老,裡麵的相片也夠老,甚至還有許多黑白照片。
至此顧清已經基本放棄尋找所謂拷貝底片的希望了,畢竟劉宗不至於傻到將照片洗出來保存這種愚蠢的行為。
之所以要翻看照片,也隻是想讓多年前的那些人的形象,能夠在腦海中更具體、更真實一些。
比如已經瘋掉的魏玉芝。
還有就是…魏大明說臘月二十六那天在走廊裡遇到剛借來照相機的劉宗,劉宗當時說快過年了,想給家裡人照張全家福。
按照時間推算,劉宗應該是初七的晚上潛入維納斯偷拍證據,那麼過年的那段時間沒準真就像他說的那樣,跟家裡人照了全家福呢。
張麗家和劉宗家是鄰居,兩家的關係也挺好,給鄰居家的小孩照幾張照片,也是很合理的嘛。
那個時候照相機算是奢侈品,普通人家好不容易撈著一次,還不得可勁照。
顧清一邊想著,一邊緩緩翻動相冊。
看到這些老照片,一旁的徐嬸也頓時來了興致,指著一張張或彩色、或黑白的照片,介紹這是誰誰誰,那是誰誰誰,後麵的房子是誰家的等等,語氣中充滿了喜悅和感慨。
“你看,這就是魏老五,長得好看吧。沒結婚的時候,魏老五老招風了,長得好看,會打扮,還會跳舞,跟前的那些年輕小夥全都稀罕她。後來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打錯了,竟然跟賀驢子結婚了。前幾年聽說賀驢子擱笆籬子裡頭得了肺結核,死了。唉,這圈人就沒幾個有好命的。”
“哎呦,這咋還有我的照片呢。這是啥時候照的呢,我咋一點都沒印象了。你看我年輕時候長得也還算行吧,跟魏老五是比不了,但也沒差太多。哎呀,那個時候我爸還擱礦上上班呢,雖然日子過得也不富裕,但就是沒心沒肺、無憂無慮的,那時候真好。”
“哎這張,左邊紮著兩個麻花辮的就是小麗,她那時候應該是十六,還是十七,唉,記不大清楚了。最右邊的這個就是魏老五的大姑娘,就是丟的那個。前麵這兩個小一點的,女孩是魏老五的小姑娘,男孩是老鄒家的小孫子,好像是叫什麼鄒…鄒平。後麵站中間的小子是劉宗的侄兒,劉茂。我告訴你這小子整天傻乎乎…”
徐嬸絮絮叨叨說個不停,顧清卻是已經什麼都聽不進去了。
他隻覺得頭皮發麻,一股寒意正沿著脊梁骨往上竄,全身的汗毛都在一瞬間炸了起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