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莫名點了點頭,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薄霜又是低下了頭,輕聲回複:“回大王,奴婢名薄霜。”
嬴政眉梢一挑,問道:“你是荊軻的妻子?”
嬴政這一問,嚇得姬瓊嬌軀一顫,玉手抓在一起,骨節發白,除了她,其他人也都個個吊起了心。
薄霜大禮拜倒,輕聲道:“奴婢是次非的妻子。”
薄霜說了這話,直接就是讓姬瓊俏臉發白,姬瓊急忙要起身說話,嬴政看也不看,揮手讓她坐好。
嬴政輕笑一聲問道:“你對一個大逆不道的罪人用尊稱,你自身也是戴罪之身,難道不知道後果嗎?”
薄霜匍匐在地,從容沉著,輕聲道:“罪人已經按照王法處置了,現在奴婢是大王的奴婢。”
“而次非也是奴婢的先夫,這世上哪有妻子侮辱自己夫君的道理?”
“他人無論如何看待先夫,那是他人之事,可是奴婢身為先夫之妻,先夫沒有對不起奴婢,奴婢也不能對不起先夫。”
嬴政冷笑道:“你都淪落到這般田地了,荊軻還不算對不起你嗎?”
薄霜叩首,輕聲道:“回大王,奴婢仰慕夫君英勇忠義,嫁與夫君得享榮華富貴錦衣玉食,夫妻一體,夫君無論做了什麼,後果也應當夫妻一同承受。”
“人立於天地之間,自然要遵守做人的道理。奴婢雖然德淺行薄,淺陋寡聞,卻也知何為忠義。”
這薄霜雖然禮儀無缺,態度恭謹,但是這說的話,實在說不上軟弱。
一旁的姬瓊聽聞薄霜此話,現在已經手腳冰涼,腦海一陣天旋地轉,幾乎都要暈倒了。
嬴政嗬斥道:“知小禮而無大義,儘不義之忠而毀道德,以客謀主,喪儘天良,這難道也是做人的道理嗎?”
薄霜重重叩首,額頭磕碰在青磚上聲音分明。
“回大王,人立於天地之間,有恩不報非人也,燕丹有大恩於夫君,夫君不得不報。夫君行大逆不道之事,自然也應該承受他應該承受的結果。”
“聖明無過大王,仁德無過大王。忠義是忠義,過錯是過錯,世事從來分明。”
嬴政沉著劍看著薄霜,一旁一直小心觀察的姬瓊現在真的想要暈倒算了,現在跪坐著,全靠雙手撐著才沒倒下。
其他人也都是嚇得心臟劇跳,一個個心呼完蛋。
嬴政突然一笑:“你倒是個膽大的,真是嫁夫隨夫,一樣的膽大包天。”
又笑歎一聲:“這天底下最難的就是就事論事,世事分明。”
“大秦有大秦的法,既然已經依法處理了,那自然就是過去了。”
姬瓊控製不住的長出了一口氣,終於放下心來,劫後重生的感覺讓她身子發軟。
大晚上的,大王來了原本是一件好事,大王都好久沒來了,眼睛都要望瞎了。好不容易盼來了,可是差點就變禍事了,也就是大王心胸大度,寬懷大量,要不然
姬瓊趕緊打住了想法,她想都不敢想。
薄霜也悄悄出了口氣,又磕了一個頭,回道:“寬仁無過大王,奴婢萬謝大王隆恩。”
薄霜不是不知道這麼說的危險,也不是不知道最正確的決定應該是跟著罵兩句,劃清界限,雖然會被人看不起,但是卻一定可以保住自己和女兒的。
但是,做人有做人的道理。
大丈夫有大丈夫的道理,小女人也有做小女人的道理。
如果一個妻子都要否認他的丈夫,那麼還有什麼資格做他的妻子?
如果嘴上說著為了孩子,為了血脈而否認羞辱夫君,那延續血脈還有什麼意義?不過是為了自己苟且偷生找的理由罷了。
說出去的話就像潑出去的水,而覆水難收。
今天為了委曲求全而亂說話,會把一切都毀了。
世事從來分明。可那是在真正的明白人眼裡。
在不明白人的眼中,世事從來混沌。而不明白的人永遠占大多數。
嬴政話鋒一轉,問道“方才一曲,可有曲名?”
薄霜跪著回道:“回大王,並沒有什麼名,不是什麼成章的曲樂,隻是奴婢隨意吹奏的。”
嬴政讚道:“倒也是才藝超群,屬實出眾,坐下吧。”
薄霜又拜了一拜才起身坐下,垂著頭安靜內斂,低調非常,完全不像方才坦然應對嬴政大膽的模樣。
“等一下。”嬴政這突然的一句話,把方才剛剛放下心的眾人,瞬間又是提起了心。
“把塤給寡人一下。”
薄霜急忙從懷中取出陶塤雙手捧起,一旁的侍女急忙上前取過,檢查沒什麼問題,這才奉給了嬴政。
嬴政接過陶塤,低眼一看,隻是再普通不過,做工平凡的八孔塤,但也不嫌棄,也拿起吹奏起來。
對於修心養性,調整心態,曲樂一向是絕佳的,嬴政身邊多的是曲樂大家,以嬴政的天賦和能力,也是成就不俗。
在琴、蕭、笛、劍舞之上都是不凡,對於塤雖然不精通,卻也上手過,吹塤並不難,甚至可以說簡單。
起碼對嬴政來說是的。
嬴政的塤聲,意境和薄霜就完全不一樣了。
薄霜的塤聲中充滿了憂傷、哀怨等低沉的心情,可是嬴政的塤聲滿是古樸大氣、滄桑深沉,意境悠遠宏偉。
這塤聲是在訴說嬴政內心的宏偉大誌,滿是高高在上的高遠,就仿佛天神在俯視人間。
姬瓊聽得眼睛要要冒小星星了,癡癡的看著嬴政,心中原本的憂傷哀怨都消散一空,隻想著今夜的美事。
‘又可以侍奉大王了。’
嬴政一曲吹罷,姬瓊第一時間盛讚道:“大王的曲藝真是天籟之音,臣妾等有幸得聞,實在是三生有幸。大王的塤聲儘顯威武氣象,氣勢磅礴,雄偉無雙,一曲雖終,可是仍在臣妾心中繞梁不絕,臣妾這輩子也忘不了大王的塤聲了。”
姬瓊俏臉發苦,幽怨道:“隻是不知道,臣妾何日有幸能再一聞大王之樂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