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骨的陰風,從如同巨獸之口的洞穴深處不斷灌出,卷起地上的塵埃,發出“嗚嗚”的悲鳴。
蘇洛站在如同“下唇”的岩石平台上,整個人仿佛置身於一個巨大的風口。
他的衣角被吹得獵獵作響,但他的身形,卻如同一尊釘死在此地的磐石,紋絲不動。
他的目光,穿透了近百米的黑暗,死死地鎖定在洞穴深處石壁上那個被釘死的人影。
儘管距離尚遠,光線也極為昏暗,但憑借著麒麟血脈賦予的超凡視力,以及對王胖子身形特征的記憶,蘇洛幾乎可以斷定——那就是王胖子!
他死了。
死狀,慘烈無比。
四根至少有半米長的、不知是何材質的黑色長釘,穿透了他的四肢,將他龐大的身軀,以一種極其屈辱的大字型姿態,牢牢地固定在了冰冷的石壁上。
他的頭顱無力地垂在胸前,早已沒了任何生息。
一股冰冷的殺意,在蘇洛的眼底緩緩凝聚。
他與王胖子並無深交,甚至談不上是朋友。
但既然是受鄭雄所托而來,那便是承下了一份因果。
如今目睹此等慘狀,無論是出於道義,還是出於對施暴者那種殘忍手段的憎惡,都讓他無法坐視不理。
他深吸了一口這陰冷刺骨的空氣,暫時壓下心頭的情緒,開始仔細地審視自己所處的環境。
這個岩石平台,寬約七八米,縱深也有十餘米,麵積並不算小。
除了那九口並排陳列的“鬼耳棺”之外,地上還散落著一些現代探險隊留下的痕跡——被丟棄的空礦泉水瓶、零食包裝袋,以及幾截被斬斷的登山繩。
這些痕跡,無疑屬於王胖子和他的同夥。
蘇洛的目光,最終還是回到了那九口詭異的石棺之上。
他緩緩蹲下身,伸出手指,輕輕地觸碰了一下距離他最近的那口石棺的棺蓋。
入手的感覺,冰冷刺骨,質地堅硬,像是某種黑色的岩石,但又比普通的岩石更加細膩、溫潤,反而有幾分像玉。
可普天之下,又哪有如此巨大、且通體漆黑如墨的玉石?
他的手指,緩緩劃過棺蓋上那些用“封屍血泥”塑成的孩童耳朵。
這些血泥早已乾涸,變得和岩石一樣堅硬。但蘇洛能清晰地感知到,每一隻“耳朵”的內部,都封印著一縷極其微弱但怨氣極深的……嬰孩殘魂!
用嬰魂為引,製成“鬼耳”,其目的,絕不是為了好看。
蘇洛閉上了眼睛,將一縷精純的馗道之力,緩緩地探入到石棺之內。
他並沒有試圖去打開棺材,那太過魯莽。
他隻是想感知一下,這空棺之中,到底殘留著什麼樣的氣息。
神識沉入棺內,一片冰冷死寂。
然而,就在他準備撤回神識的刹那,一絲極其微弱的、若有若無的“聲音”,突兀地在他腦海中響起。
那不是真正的聲音,而是一種純粹的、由怨念和執念構成的精神回響。
“還……我……頭……”
“好……冷……”
“娘……”
破碎、雜亂、充滿了痛苦與不甘的囈語,像是無數個溺死之人,在深不見底的寒潭之下,發出的最後悲鳴。
這些聲音,正是從棺材內壁上殘留的屍氣中散發出來的!
蘇洛猛地睜開雙眼,眼中閃過一絲駭然。
他終於明白了!
這些“鬼耳棺”的作用,根本不是存放屍體那麼簡單!
它更像是一個……收音器!
一個能夠捕捉、收集、並放大屍體死後殘存執念的詭異法器!
那個鬼耳和尚,通過棺蓋上的“鬼耳”,傾聽著棺內屍體的“聲音”,並通過這些聲音,判斷這具屍體是否符合他的要求!
一想到那個灰袍和尚,側耳貼在這些布滿嬰魂耳朵的棺蓋上,麵帶微笑地傾聽著屍體最深沉的怨念與痛苦,蘇洛就感到一陣不寒而栗。
這是何等扭曲、何等邪惡的行徑!
他站起身,對著下方的鄭雄打了個手勢,示意安全,讓他上來。
很快,鄭雄也氣喘籲籲地爬了上來。
當他看到洞穴深處那被釘死的熟悉身影時,整個人如遭雷擊,瞬間呆立當場。
“胖……胖子……”他的聲音都在顫抖,眼眶瞬間就紅了。
雖然平日裡沒少罵王胖子貪生怕死、不講義氣,但兩人畢竟是闖蕩多年的交情。
如今看到好友落得如此下場,巨大的悲痛與憤怒,瞬間衝垮了他的理智。
“他媽的!”鄭雄怒吼一聲,抄起工兵鏟就要往裡衝,“是哪個狗雜種乾的!老子非把他剁了!”
“站住!”
蘇洛一把抓住了他的肩膀,力道之大,讓鄭雄瞬間冷靜了下來。
“彆衝動,這裡麵不對勁。”蘇洛的聲音低沉而又冷靜,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你留在這裡守著,我去把他帶回來。”
鄭雄看著蘇洛那雙在黑暗中依舊明亮得驚人的眼睛,狂躁的情緒被強行壓了下去。
他知道,以自己的本事,衝進去不但幫不上任何忙,反而會成為累贅。
他重重地點了點頭,牙齒咬得咯咯作響:“老大,你……你小心!”
蘇洛不再多言,從背包裡拿出一支高亮度的戰術手電,深吸一口氣,邁步走進了那片深不見底的黑暗之中。
一進入洞穴,那種陰冷的感覺便呈幾何倍數增長。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濃鬱的、混雜著泥土腥氣和屍體腐臭的味道,極其難聞。
腳下的地麵並不平整,布滿了碎石和不知名動物的骸骨。
手電光柱所及之處,可以看到洞壁上刻滿了大量詭異的壁畫。
這些壁畫的風格,粗獷而又原始,內容更是令人心驚肉跳。
上麵描繪的,似乎是一個古老的祭祀儀式。
畫麵中,許多穿著獸皮的先民,將一具具用藤蔓捆綁的屍體,抬到這個山洞裡,然後用某種尖銳的石器,撬開屍體的嘴巴,將一些黑色如同蟲卵般的東西,灌進屍體的口中。
接下來的畫麵,更加恐怖。
那些被灌入蟲卵的屍體,被重新封入石棺,也就是外麵的那種“鬼耳棺”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