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我是真沒想過會在‘片兒警’的崗位上一乾20年。但是後來想通了,不一定非得辦大事才叫光榮,能把普普通通的實事做好了,我覺得也挺光榮的。”
一塊兒吃飯的許征總結道:“善戰者無赫赫之功!”
但張潮心裡卻有一個疑惑,不過沒有問出來。
下午,餘占冬領著張潮開始在轄區巡邏,一邊走,一邊介紹情況:
“我們這兒的情況其實是非常複雜的。一方麵有鐘鼓樓、國子監、孔廟這些文物,另一方麵又都是些老胡同。各種私搭亂建、亂拉管線,實在太普遍了。
這裡要是一著火,不僅老百姓遭殃,那些老文物、老建築也保不住。胡同裡通風條件差,夏天有些人睡覺為了涼快連門都不關。到了冬天,又點爐子取暖。
所以我們所重點有三防:防盜、防火、防煤氣中毒。”
張潮問道:“主要是通過宣傳和走訪嗎?”
餘占冬道:“光靠嘴說是不行的,要做。夏天串胡同夜查,順帶手就得幫開著門睡覺的街坊把門帶上;秋天樹葉子落一屋頂,燕京又乾燥,碰著火星子就著,我們就得幫著上房掃落葉;
冬天挨家挨戶檢查爐子和煙囪,沒裝風鬥的幫忙給裝風鬥,煙囪堵了幫忙給通煙囪。
做‘片兒警’的,得和老百姓處成一家人,人家信任你,工作才好開展。”
餘占冬絲毫沒有誇張,他在胡同裡巡邏,一路不時有居民和他親切地打招呼。
張潮一邊聽,一邊記。這完全超出了他兩世為人的生活經驗了。之前他生活較長時間的地方,不管是南方小縣城的長福,還是現代化都市的代表深城,又或者是現在常住的燕大教工小區,一般都見不到這樣的場景。
但是在這一帶,片警的工作在維護秩序和安全上,就必須要維持這樣的存在感。
當兩人路過一處四合院時,裡麵傳來喧鬨聲,明顯是有人在吵架。餘占冬連忙進門去,張潮也急忙跟上。
進了四合院,才發現這裡其實已經變成了一個大雜院,住了不下七八戶人家,原先的院子幾乎被各種搭建占沒了,隻留下一條窄窄的過道,還彌漫著一股說不出的臭味。
吵架的是一個身高體胖的中年婦女,和一個瘦小的老頭子。老頭見到餘占冬進來,連忙拉住他道:“老餘,你可要給我做主,我們家明明是按照規矩交的電費,這娘們非要我每個月多交6塊8毛5。”
中年婦女也嚷嚷起來:“誰讓你買大冰箱了,多用的電憑什麼要讓老娘交!”
老頭喊道:“你就是眼紅!你有本事,讓你男人也買個大冰箱去啊!”
聽半天張潮才理出個頭緒:
這裡的幾戶人家合用一塊電表,平攤電費。但是老頭家裡上個月換個了大冰箱,好巧不巧,當月電費出來以後,比以前多了6塊8毛5,中年婦女就認定就多在大冰箱上了,讓他以後每個月多交6塊8毛5……
兩家人嗓門都不小,各自還都有幫襯的其他幾戶人家。一時間雞飛狗跳,直吵的張潮腦子都漲了。
但是餘占冬不急不惱、不緊不慢,先漸漸安撫了兩家的情緒,又把湊熱鬨的幾家哄回屋裡去,然後去老頭屋裡看了下新的大冰箱,尤其仔細地看了型號、功率。
出來以後對中年婦女,還有其他人解釋道:“這個新冰箱用了新技術,看著大,但是算下來耗電比原先那種老冰箱還要低一點……”
平息了糾紛,餘占冬在眾人的簇擁下出了院門,老頭握著他的手直道謝。
等拐過一個胡同口,張潮心裡的疑惑就更深了——無論從素質還是能力來看,餘占冬都不應該在這樣的崗位一呆就是快退休。
結合中午吃飯時的那聲歎,他身上一定有什麼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