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潭柘寺在全國範圍內出名,多還是因為《故都的秋》這篇散文。作者鬱達夫幾乎把燕京能數得著的秋景都給羅列了進去,其中就有“潭柘寺的鐘聲”,與陶然亭的蘆花、釣魚台的柳影、西山的蟲唱、玉泉的夜月並列,成為燕京最有代表性的景觀之一。
現在雖不是秋天,但於潭柘寺卻是景色最盛的時節——入春以來,寺裡的玉蘭、海棠、丁香和紫荊相繼開放,姹紫嫣紅、馨香撲鼻,還能看到千年銀杏這樣的大樹,不失為一個好去處。
張潮特地買了一台相機來拍照,最先拍的當然是開得最絢爛的紫荊花,然後是頂天立地的千年銀杏,接著是潭柘寺內的古建築——大雄寶殿、天王殿、古塔……
甚至是來這裡的遊人也頗有可以一拍——有跳起來要摘花的少年,有潛心禮佛的老人,有奔跑雀躍的孩子,還有同樣端著相機拍照的中年……默言?
兩人大眼瞪小眼,都愣在原地。過了好一會兒——
張潮:“……默言老師……好……”
默言:“……你不是還在美國嗎?”
張潮還沒有反應過來,隻見於華、劉振雲、賈平娃,還有王蒙、劉恒、鐵寧、孫甘露、阿萊等一眾各地作協的領導以及重要作家,都從默言身後轉了出來,與張潮看了個對眼,足有四五十人。
默言連忙解釋道:“大家都在燕京開會,周末商量著一起來潭柘寺采風。沒想到……”
張潮這才想起來,自己把車停在外麵的時候,看到了兩輛中巴車,當時還以為是什麼旅遊團,沒想到都是作協的老熟人。
瞬間成為焦點的張潮彆提多尷尬了,但基本的禮貌還是要有的,所以還是上前一一問候、打了招呼。
眾人對能在這裡遇見張潮也感到十分詫異。不過想想也正常——燕京雖大,但是春夏出遊的選擇其實不算多。有車一族都願意跑遠一點,潭柘寺自然是很多人的選擇。
王蒙笑嗬嗬地道:“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大家正想找你,你就自己送上門來了。小同誌覺悟還是高!”
張潮納悶了:“找我?”
鐵寧解釋道:“大家在燕京開會,討論的重點就是怎麼利用你搞出來的這個「微博」——當然還有其他互聯網平台——宣傳好中國文學。”
於華有些得意地道:“他們現在都妒忌我有30多萬粉絲!我說我這是‘近水樓台先得月’……你們學不來。”
張潮這才明白是咋回事,苦著一張臉道:“各位老師,我回國沒敢聲張,就是因為這事。你們就饒了我吧……下次,下次吧。”
王蒙道:“那不成,下次去哪兒逮你這隻孫猴子?擇日不如撞日,今天人難得來得這麼齊,要不然就在這潭柘寺裡找個地方聊聊看?放心,聊完以後你繼續忙你的。”
張潮想想看,遲疑道:“在這裡?不好吧?也沒地方啊,總不能讓各位老師在野地裡坐著吧。”
王蒙道:“這有什麼?我和這裡的主持常道法師很熟悉,讓他想想辦法。”
張潮眼看話說到這個份上,也隻好答應了。
半個小時後,張潮坐在潭柘寺講經堂主講台的蒲團上,看著台下坐著的其他作家,要多彆扭就有多彆扭。但這是寺裡目前唯一能用來給這麼多人“開會”的場地,也隻能將就。
劉振雲還安慰他呢——“小張同誌,你緊張就是著相了。韓愈說‘生乎吾後,其聞道也亦先乎吾,吾從而師之’。在玩轉互聯網上,你當然可以做我們所有人的老師……”
張潮被劉振雲捧得眼皮一跳一跳的,心想還好隻要相處這半天……
就這樣,張潮高升法座、大宣網絡營銷真經,直說得天花亂墜、地湧金蓮。台下的作家雖然人人德高望重、名垂一方,但哪裡聽過這些“歪門邪道”,一個個都如癡如醉。
張潮一直講了1個多小時,又回答了半個多小時各種問題,這場特殊的“法會”才結束,隻是大家都意猶未儘,恨不得把張潮捉回二環裡的作協,開一個係列講座才好。
不過張潮肯定不願意留了,和眾人道彆以後,徑直往寺外走去——他決心開遠一點,到河北去,去滄州看鐵獅子,去渤海邊吃軟殼蟹,這下總不能還撞見誰了。
不過剛走到潭柘寺門口,張潮就聽到後麵有人叫住了自己,回頭一看,正是鐵寧、王蒙,還有劉恒。
張潮詫異道:“……還有什麼事嗎?”
鐵寧和王蒙對視一眼,然後由鐵寧把想要設立「茅盾文學新人獎」的構思和張潮說明了,並且近乎於“明示”地道:“小張,要是設立了這個獎,你首屆就獲獎的幾率很大很大!”
張潮聽完沉吟了一會兒,然後毅然道:“各位老師,你們這個想法很好,我十分支持!但是這個「茅盾文學新人獎」,我不能領!”
王蒙一聽就急了,連忙道:“你怎麼不能領呢?這時候不是高風亮節的時候,你要是拿不到第一屆新人獎,這新人獎不成……不成……”
好險沒把最後兩個字“笑話”說出來,說出來就太不體麵了。
張潮再次堅定地道:“是的,我不能領!”
劉恒也急了,忙問道:“為什麼啊??”
張潮解釋道:“因為我想讓「潮汐文化」讚助這個獎啊!哪有讚助商自己讚助自己領獎的?要避嫌啊!
我,我頒獎就好了!”
鐵寧:“……”
王蒙:“……”
劉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