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張潮,邀請他參加作品研討會的邀請函靜靜躺在郵箱裡的至少有上百封,他後來連回複都懶得回複了,更彆說參加了。
二來目前各地作協人浮於事的情況比較嚴重,人員素質也是良莠不齊,加入以後反而容易惹來一些莫名其妙的社交關係。
所以哪怕鐵寧、劉恒等人幾次明示暗示,張潮都當沒看見。
不過張潮還是敏銳地從王震旭的話裡抓到了什麼:“你們還要邀請韓涵、小四?然後希望我來牽頭做這件事?”
王震旭點點頭,道:“這就是教授交代的第二點了——您是目前大陸青年作家裡聲譽最高、最有號召力的一個,如果這件事要做成,非要您的參與不可。
這次的交流活動,如果其他人牽頭,但是您沒有參與,那幾乎毫無價值。所以不如讓您來牽頭,即使到時候隻有您訪日交流,那也不算太失敗。”
張潮:“……”過了一會兒才道:“教授是不是沒有打聽過我和韓涵、小四他們的關係?”
王震旭露出疑惑的神色——也難怪他不知道,張潮和韓涵、小四的“恩怨”都是張潮崛起早期的事情了,早就被後來一連串的風波給壓倒了搜索頁的後麵去了。
張潮歎了口氣道:“這事情呢,要是不由我來牽頭做,那韓涵、小四他們還有可能參加。要是我牽頭了,那我……”
剩下半句話張潮沒好意思開口——“那我總不能隻帶著「潮汐文化」的高管和簽約作家去吧?”
說起來,張潮現在還真不知道韓涵、小四最近一兩年在乾啥。韓涵大概還在賽車?小四大概還在辦他那個《最》係列雜誌?
就算自己和韓涵、小四沒啥恩怨,他也不可能答應飯塚容的這個請求。
這種牽頭的事看著挺威風,實則麻煩一堆。又不是旅遊團,事關涉外,稍不留神就惹得一身騷。
王震旭見張潮不肯鬆口,又道:“以往的交流活動,往往流於表麵。多是請對方的作家到那裡旅旅遊、喝喝清酒、泡泡溫泉,交流內容也比較,嗯,‘膚淺’。
說到底,在老機構的框架下,大家形成了一種默契,總是按照固有的模式執行程序。如果說50年前,甚至30年前,在兩國還不能暢快地互通信息和人員往來地時候,這樣的交流有增進了解的意義。
那在中日可以自由往返,雙方在對方國內都有幾十萬常駐人員,互聯網已經如此發達的情況,還沿用舊的交流模式,似乎有些‘隔靴搔癢’了呢。
飯塚教授參與過多次這樣的活動,深感傳統的作家互訪機製已經無法承載曾經的使命,反而因為相互客氣、相互吹捧,形成一種新的成見。
飯塚教授認為老作家們暮氣已重,顧忌又多,所以不如讓青年作家來打破這種僵局——尤其是您這樣的青年作家!”
這一番話說得讓張潮不禁對眼前這個大自己幾歲的“華裔作家”改觀了一些。
飯塚容作為長期致力於中日兩國文學界交流的學者,有自己強烈的曆史責任感與使命感。如果沒有讓他接觸到張潮,可能也不會有促成中日兩國青年作家互訪交流的想法——但誰叫他偏偏遇上了張潮呢?
長期以來積壓在心裡的構思,一下就藉由張潮的影響力迸發出來了。
王震旭誠懇地道:“我之所以在說出這件事之前,講了《刑警榮耀》在日本引發的風波,就是想說中日兩國的文學界,彼此之間的了解都太淺薄了——當然,可能不包括你在內。
青年人是最熱情也是最坦誠的,青年人之間的交流才是‘有效交流’。我們也誠懇地希望,日本的青年作家們,能像我一樣,親身接觸到張潮君你這樣優秀的同齡人!”
張潮用手拈起茶杯,在指尖輕輕撚動著,不一會兒就道:“感謝飯塚教授的厚愛。不過他可能很了解文學,但不太了解中國……
我隻能講,我會促成這件事,但不會當什麼牽頭人。如果事情能成,我一定參與其中;不成嘛,也不要太失望——本身這就是一件難事。
你覺得除了幾個老派左翼作家,日本現在還有幾個對中國有好感的文化精英?”
王震旭聞言,尷尬地不知如何回答,隻能低頭表示“拜托了”。
張潮又看了看窗外,時間已經是下午2點多,蟬鳴聲越發密集,在槐葉間織成金箔般的聲網;竹簾篩下的菱形光斑已經開始爬上茶案,把冰裂紋茶杯燙出蜿蜒的琥珀色光痕。
張潮站起身來道:“好了,我要去工作了,估計那班老家夥們要開始哇哇叫了。”
看到王震旭露出好奇的神色,張潮解釋道:“就是你剛剛說的‘暮氣已重’‘顧忌又多’的老作家們啊!”
王震旭嚇了一跳,剛要開口說什麼,張潮道:“放心,我嘴巴沒那麼大。——好了,你可以回日本去等消息了,順便替我給飯塚教授帶個好。”
王震旭也站起身來,深深一鞠躬:“嗨伊!”
兩人這才一前一後,出了四合院,一個往南、一個往北,一個奔作協,一個奔酒店。
四合院離位於朝陽區東土城路的作協走路隻要10分鐘,不過初夏午後的天氣頗熱,等張潮走進大會議室的時候,後背已經濕透了。
大會議室裡掛著一個大投影儀,連著一台電腦正在不斷地展示著各種數據。「潮汐文化」IT負責人李萬東,正在不斷講解這些數據背後代表的各種含義。
以往此類評選多是各地作協還有各出版社上報人選,主觀性極大。這次引入「技術讚助」以後,開始充分利用互聯網數據來佐證入圍名單的客觀性。
這對於文學獎評選來說還是破天荒的第一次,所以大家都聽得津津有味,
老作家薑子龍一看到他就連聲道:“你跑到哪裡去了,現在才回來!剛剛有幾個數據,小李講不清楚,我覺還是要你來講。”
張潮道:“剛剛和人談事,忘了時間——對了,我又有一個新想法!大家聽聽看?”
話音落地,在座諸位腦門的青筋都開始跳起來。
張潮來「茅盾文學新人獎」組委會工作半個月時間,差不多一兩天就有一個新想法,偏偏還特彆有道理,讓人至少要慎重考慮。
他是不參加評選,可是這個獎,都快成他的形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