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牧剛剛服務完幾位貴客,一路送到歌舞伎町的街口,無意中瞥到一個年輕人站在路邊愣神,頓時眼前一亮——
先看身高,應該有1米8,比同齡的日本年輕人普遍高上一截;再看身材,勻稱、挺拔,雖然不是渾身肌肉的健美型男,但依舊能看到經常運動的痕跡。
然後是樣貌——一眼中國同胞,相貌談不上英俊,卻有一股難言的書卷氣,腮幫子沒有掛著因為長期說日語而鼓起來的頰肉。
接著是穿著——雖然帽衫上有一個大大的耐克勾,但布麵已經洗得發白了;牛仔褲看樣子也不是什麼牌子貨。
隻有一雙阿迪達斯的球鞋看著有點貴,但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反正磨損痕跡嚴重。
沒有帶著大包小包,應該也不是普通的遊客。
結合他臉上呆滯的表情,似乎很向往歌舞伎町裡的花花世界,卻又不敢抬腿邁進去……
李小牧嘴角掛起了笑容——這樣國內來的年輕人他見的可太多了……
等開口說出“……交個朋友,我叫李小牧!”的時候,他臉上的笑容已經擴張到臉頰的邊緣,有些誇張,但亦顯真誠。
年輕人回頭看到他顯然愣了一下,又上下仔細打量了一番,遲疑了一會兒才伸出手和他握了握,問道:“久仰久仰……我姓張。”
李小牧心想年輕人就是年輕人,“久仰”這種詞是在這個場合用的嗎?還有隻報個姓啥意思,有戒心?不過他並沒有在意,而是繼續問道:“小張,這裡你第一次來?”
小張點點頭:“是啊,第一次來。”
李小牧問道:“既然第一次來,怎麼不進去瞧瞧。”
小張有些窘迫地道:“看看就好……我不會日語……”
李小牧拉住小張的手,一邊把他往裡麵拽,一邊道:“相逢就是緣分,來來來,我帶你逛一逛。”
不是遊客,不會日語,初來乍到,囊中羞澀,略有點南方口音……李小牧覺得小張的身份已經呼之欲出了。
隻是不知道他的船是哪天衝灘上岸的,現在在哪個餐館刷盤子,或者在哪個冷庫扛凍肉。
不過這都不重要,隻要年輕人對眼前的花花世界感興趣,那李小牧就有信心掌控他。
兩人的身影很快就被滿天的霓虹燈所吞沒。
“這裡是「鳥繁」,就是我們的烤雞,但是人家一串烤雞皮就要賣到600日元,國內可以買一整隻雞了吧?你說離譜不離譜!”
“這是「田中屋」,這裡最貴的居酒屋,一壺清酒賣到1萬日元——差不多700塊人民幣。要是讓老板娘陪酒,價格還要貴上三倍!誇張吧?”
“這是「女仆咖啡」,就是一群小姑娘穿著日本的保姆製服給客人倒咖啡,一杯咖啡也要賣到外麵3倍以上的價格!嘖嘖,你說哪裡講理去?”
“哦,還有這裡「ClubMaria」,瑪利亞俱樂部,全是美女,裡麵的服務你知道的,嗬嗬……客人消費一次,至少要花10萬日元。”
李小牧一邊介紹,一邊不時和各家店門口的接待人員打招呼,無論男女老幼,似乎都對他頗為客氣。
不過走了大半條街,他沒有沒請小張吃一根串、喝一杯咖啡。
見小張一臉好奇的樣子,李小牧嘴角微微勾起一點弧度,幾分得意,幾分譏誚。他對小張道:“怎麼樣?這些在國內都沒有吧?”
小張點點頭,一臉清純無辜地表情道:“好多在國內是違法的吧——我看那個「女仆咖啡廳」的客人,好像在摸服務員的屁股?不怕人家報警嗎?”
李小牧道:“當然不怕,這本來就是她們服務的一部分!這就是日本,這就是東京啊!能享受到很多國內享受不到的快樂!”
小張露出向往的神色,問道:“可我剛剛聽你介紹,這些都很貴吧?動不動就幾千、幾萬日元的?”
李小牧嘿嘿一笑,道:“在中國,有錢能使鬼推磨;在日本,有錢能使磨推鬼!
有錢,你就是她們的祖宗;沒錢,對不起,路邊的垃圾都不如。”
小張又露出窘迫的神色,李小牧一副“我明白”的表情,問道:“現在你做什麼工?一個月多少工錢?”
小張想了想,這趟來日本全程有人接待,好像沒人和自己講過補助啊、報銷啊什麼的,於是實話實說道:“沒有工錢,都是白乾。”
李小牧嚇了一跳,什麼時候改規矩了,這麼黑,連8萬日元都不給了嗎?不過這正好便宜了我。
於是臉上露出同情的樣子,對小張道:“你來的也不容易,家裡欠了不少錢吧?有沒有借高利貸?”
見小張不說話,李小牧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不願意說也沒有關係,不過出門在外,求的就是財。
但是求財兩個字,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
年輕人神色一動,問道:“莫非您有門路?”
李小牧指了指他們麵前的一棟樓,不是很大的門臉上掛著一個巨大的招牌——「愛本店」。
門口站著一個身材矮小、妝容濃厚、頭發染成粉色的小夥子,身上西裝筆挺,見到李小牧就深深鞠了一個躬。
李小牧回禮後也用日語說了一句什麼,小夥子立馬看向他身邊的年輕人,臉上露出曖昧的笑容,一邊上下打量,一邊連連點頭。
兩人又用日語交談了幾句,雙雙大笑起來,然後李小牧對小張道:“他也很看好你哦!”
見小張一頭霧水,李小牧把他拉到一旁,靜靜等待。不一會兒,隻見「愛本店」的門口走出來一個身高六尺、腰圍也是六尺的中年阿姨,濃妝豔抹、衣著暴露,還摟著一個一頭金發、戴著閃亮耳釘、同樣油頭粉麵的帥哥走了出來。
中年阿姨顯然愛極了帥哥,又在他耳邊輕語,又伸手在他的懷裡撫摸,但是帥哥卻冷如冰霜,並不迎合身旁的女人。
不過中年阿姨也並不以為意,依然摟著帥哥說了好一會兒話,才坐上一輛豪車離開——可以清楚地看到這位大姐上車的時候,一側的車身明顯下沉了一截。
等車開遠,金發帥哥才從後麵跟上來的其他小夥子手裡接過一條毛巾,擦了擦自己的臉頰,然後把毛巾隨手一扔,轉身就走回店裡,其他五六個小夥子則恭敬地向他鞠躬,嘴裡喊了一句日語。
李小牧對身邊的小張道:“看見了嗎?剛剛那個人叫「城咲仁」,他一年的收入是1億日元。”
小張嚇了一跳,問道:“他乾什麼了,能賺1億日元?”
李小牧微微一笑,解釋道:“其實什麼也不用乾,就是哄來店裡的女客人開心,讓她們在店裡消費,買酒、買花,還有一些零零碎碎的小禮物……
客人在店裡的任何消費,他都可以參與抽成。當然,讓他陪著喝酒、玩耍本身就有價格——按分鐘計算。”
見小張不吭聲,李小牧以為自己說的人家不信,於是繼續道:“你看剛剛那個女客人,她是個寡婦,她老公死了給她留下100億日元的遺產。
據說她每星期至少來在店裡一次,點的酒最便宜的都是「羅曼尼康帝」,光一瓶酒就要100萬日元了……”
李小牧絮絮叨叨地說著,小張終於忍不住道:“您的意思是?”
李小牧那雙脈脈含情的大眼睛的眼角一飛,笑道:“我看你條件很不錯,有沒有興趣來這樣的店裡上班?”
小張似乎被唬住了,過了好一會兒才問道:“我?我,我行嗎?”
李小牧鼓拍了拍他的肩膀,鼓勵道:“小兄弟,我看你天賦異稟,要是加入這行,說不定下一個「一億円の男」就你了。”
小張難以置信地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我……我不太會喝酒啊……”
“不用怕,誰的酒量都是練出來的!”
“我也不太會哄女孩子開心啊……”
“你看剛剛城咲仁哄著那個有錢的寡婦了嗎?還不是拉著一張臭臉。有的女客人就喜歡「冰山帥哥」這一款,你越擺張臭臉她就會買酒、買禮物博你一笑。
咱們中國古代不是有這樣的故事嗎,叫什麼來著?‘烽火戲諸侯’?”
“這一行,到底叫什麼啊?”
“日語管這叫「男公關」,中文就有意境多了——「牛郎」。「牛郎織女」那個牛郎,你說多有意境。”
“會不會有危險,容易得病什麼的?”
“放心,「牛郎」一般不陪睡,主要提供情緒安慰,不會得病的。”
李小牧說完,看見小張沉默了下來,也不著急,而是悠閒地點起了一根香煙,還給小張分了一支,但是小張沒有接,而是說自己不會抽。
多年的從業經驗讓李小牧練成了一雙毒辣的眼睛,敏銳地察覺到眼前這位貧困的年輕人身上特有的文藝氣質,隻要稍微包裝一下,就是最近新宿牛郎店最受歡迎的「草食係」類型。
在相貌、身材都不賴的情況下,決定一個牛郎身價的往往是他給女客的第一印象。
像剛剛送客人到門口的城咲仁,就是以張揚、狂放的氣質,和冷峻的風格,贏得無數女客的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