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沒文化，也不是沒有見過世麵，但眼前驚奇的一幕，卻還是令他開了眼界。
隨後，他緩住心神，轉過身，看向病床。
還沒等他確認奶奶是不是沒事了，就聽寂靜的病房裡，猝然響起一道微乎其微的呼喚聲，“南湛，乖孫兒，是你嗎？你過來讓奶奶看看。”
陸南湛胸口迸濺出莫大的歡愉，他緊皺著的眉眼舒展，薄唇微微抖動。
那常年不見融化的冰山臉，悄然回暖，泄出絲絲亮色。
他高興。
非常高興。
儼然忘乎所以。
導致他遲遲沒有下一步動作。
“奶奶叫你呢，你彆光站著一動不動呀。”還是洛清妍推了他一把，他才再一次有所反應。
陸南湛邁開沉重的腳步，走到床邊。
他蹲了下來，將大手放在張老太太鼻子下麵。
果然，有呼吸。
而且，那呼吸還是熱的。
“奶奶，您有沒有哪裡難受？”
陸南湛壓下哭腔，也壓下起伏的聲調，他一字一句地說出了口。
卻在他出聲的片刻，要是仔細確認，會發現他內心無法言說的慶幸、忐忑、亢奮等，從他沉寂的眼神裡，緩緩溢出來。
張老太太肚子翻滾，火辣辣的疼，但她卻沒有告訴陸南湛，隻是道：“奶奶一看見你，渾身就不難受了。”
陸南湛不是情感外泄的性子，但在奶奶麵前，他還是忍不住暴露出脆弱的一麵，“好險，我差點就和您……陰陽兩隔。”
他以為他來遲了。
但幸虧，哪怕事情走到了絕境，卻還是迎來轉機。
“我到山上去摘野菜，想著給你寄點木耳、蘑菇、臘肉、土雞等特產，還要撿些柴火燒，但沒想到會碰上野豬。”張老太太回憶道，“被野豬撞翻那一刻，我覺得自己死定了！”
那一種蝕骨剜心的疼痛，恍若要將她的靈魂剝離。
瀕臨死亡的絕望，淹沒了她。
陸南湛艱澀開口：“奶奶要活到一百歲才行。”
反正，他有功德。
可以勻出一些給天道。
他隻盼望奶奶能夠壽終正寢。
“奶奶到了陰曹地府，見過了鬼神。”張老太太對於一百歲沒什麼概念，她隻要知道孫子過得不差，便再也沒了執念。
“地府陰森，鬼神獠牙，我正準備接受閻王的審判，卻在恍惚中聽見你一句願意，隨即回到人間，也慢慢回到……自己的身子。”
“玄幻，真的好玄幻！”
這一次經曆，簡直前所未有。
要不是切身體會過，她也不敢亂說八道。
“奶奶一生積德行善，閻王還是心軟，沒有收您。”陸南湛隻是附和她，卻隻字不提自己的犧牲。
他可不想給奶奶添加心理上的負擔。
張老太太動了動手指，扯住厚被，“這麼離奇的事情，我以為你會不信。”
放在一般人身上，鐵定不信。
但陸南湛不同，他身在局中，並且參與其中，自是信她。
他麵色自然地回答道：“奶奶說的是實話，我為什麼不信？”
張老太太一想，確實是。
她沒撒謊，他不該懷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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