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長河在思索著,盧局長跟廖老也沒開口,而是靜靜地等待著李長河的回答。
思索了片刻之後,李長河終於開口了。
“其實站在我個人的角度,我對他沒有什麼認可不認可。”
“在我眼中,他是個很善於投機的商人,隻要被他發現了商機,他就會大膽的去下注。”
“但是反過來,一旦發現事不可為,這個人也會及時抽身,把損失降到最低,哪怕丟掉自身的顏麵這些。”
“可以說,他是個完全精致的利己主義者!”
“嗯,繼續說!”
廖老點點頭,不置可否的說道。
李長河則是繼續說道:“但是我覺得,從我們國家的角度來說,對李加誠這種人,不能太過優待。”
“在港島,商人基本分三種,第一種就是霍家,曹家,澳島何家這樣的愛國商人,他們對國內認可度很高,願意為國家奉獻。”
“第二種,就是反對者,尤其是那些依靠大英發家,一直對我們敵對的買辦家族。”
“而第三種,就是中間派,對我們既不明確表示反對,也不明確表示支持,就像李加誠,李昭基,鄭玉同他們。”
“我想這些中間派,也是咱們接下來要重點拉攏的對象對嘛?”
盧局長跟廖老對視了一眼,隨後各自微笑著點點頭:“也罷,長河同誌,不瞞你說,咱們接下來,已經打算就那邊的問題,跟英方談了。”
“現在隻是缺一個合適的契機,等契機找到,我們就會跟他們談,主權回歸是必然的,在這一點上,我們不會有其他的選擇。”
“而收回之後的治理,對我們來說,也是個問題,那邊情況特殊,我們也不可能完全照搬國內的模式,所以這種情況下,我們需要拉攏李加誠他們這些人。”
“因為隻靠何家霍家他們,說實話,整體上是還差了些實力。”
盧局長主動開口說道。
李長河點點頭:“我知道,但是我覺得這裡麵有個問題。”
“對於李加誠,或者說李加誠他們這一類人來說,他們目前都在待價而沽,等候兩邊的報價。”
“也就是我們跟英方,而從目前來看,我們能給出的報價,其實是比不上英方的。”
“一方麵,英方現在依然有著剛到的治理權,就像老話說的,縣官不如現管,英方可以直接卡他們的命脈。”
“其次,就目前而言,英方手中掌握的牌,比我們多的多。”
“彙豐銀行,恒生銀行,渣打銀行,四大洋行,這些幾乎涉及到了港島方方麵麵的所有優質資源,他們隻要隨意拿出一些,對李加誠他們來說,就有著足夠的吸引力。”
“就像和記黃埔,李加誠剛在我們這邊公開露麵,回到港島之後,彙豐銀行就同意了把和記黃埔低價賣給了他,簡直近乎於白送。”
“這也是我那個大班韋理對李加誠仇視的原因,他剛把和記黃埔做好,李加誠就借用我們跟英方的政治交鋒,拿到了和記黃埔。”
“而據我所知,現在的李加誠,跟沈弼關係密切,彙豐銀行如今在很多方麵,都大力的支持他。“
“實話實說,如果不是包鈺剛這邊,跟彙豐的關係同樣密切,讓彙豐那邊略有顧及,換成彆人,彙豐可能早就下場幫李加誠了。”
“反觀我們這邊,實際上能提供給李加誠他們的好處並不多,在這種情況下,李加誠他們我認為名義上會中立,但是實際上會傾向英方那邊。”
“畢竟千鳥在林,不如一鳥在手,咱們告訴他的都是未來,但是英國人給他的卻是現在。”
李長河平靜的分析說道。
現如今國內對於這些港商,確實沒有什麼可拿得出手的好處。
不要扯什麼人口消費市場,八十年代國內的體製就決定了,八十年代我們沒有消費市場這一說。
因為消費市場首先要的就是自由消費,其次是有足夠的經濟基礎,老百姓有足夠的購買力。
而這些,如果國內其實都不具備。
“你說的這些,我們也明白!”
“以利相交,利儘則散,以勢相交,勢去則傾!”
“港島的特殊地位決定了,目前李加誠或者說他們那一類人,有左右搖擺的資本,而目前我們對他們更多的是拉攏。”
“畢竟就目前來說,咱們要先分清港島那邊的主要矛盾和次要矛盾,李加誠他們的搖擺立場就屬於次要矛盾,主要矛盾,還是我們跟英方之間的矛盾。”
“這種情況下,我們對他們拉攏是必須的選擇。”
“不過長河同誌你說的這些倒是給我提了個醒。”
“沒錯,我們現在給不出他們合適的好處,所以他們對我們的態度遠不如對英國人恭謹。”
“但是今天這事,確實給了我們另一條思路。”
“對他們那些人,理論上來說,應該是恩威並施的。”
“但是這幾年,因為我們自身的特殊狀況,我們目前隻有恩,沒有威,這也就讓他們加大了他們的可選擇性,對我們來說,其實並不是好事。”
“但是現在看來,長河同誌的行為,反倒是誤打誤撞,做到了這一點。”
廖老此刻思索著開口說道。
而盧局長也是若有所思的點點頭:“你是說蘿卜加大棒,咱們之前隻有蘿卜,現在長河的企業,反倒變成大棒了是吧!”
廖老點點頭:“對,我就是這個意思。”
“在這之前,咱們對李加誠他們,確實隻能以拉攏為主,就像長河說的,咱們能打的牌太少了,也很難給他們打出威勢。”
“咱們手下的那些人,不管是華潤還是新華社,亦或者左翼那些電影公司這些,其實都算是明牌,這些明牌是給他們造不成威脅的,因為還有英國人盯著。”
“但是現在長河這張暗牌,反倒是給了我思路,有了它,咱們以後對這些人,也有了大棒,不聽話的時候,可以敲打敲打。”
廖老這時候微笑著說道。
盧局長聞言,隨即笑著說道:“那這次的事情咱們就不管了?讓長河同誌這邊壓壓他?”
廖老這時候搖了搖頭:“管還是要管的,不能看著他死!”
“但是時間上我覺得咱們可以拖一拖,先讓長河那邊再壓一會再說,等他完全扛不住了,咱們再出手。”
“長河同誌,不管怎麼說,還是那句話,他現在對咱們有用,不能把他徹底的打垮,還是要留他一口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