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安拿著遙控器,走了過去。
真奇怪,明明也是大夏天,明明書房也沒有開空調。
就連電扇都沒有,落地窗隻敞開了一小塊的縫隙,窗戶外的晚風吹進來也是熱的,將深色的窗簾蕩漾,吹過的風是有溫度那種,吹著會讓人煩悶不會有秋風的涼爽。
可就當晴安靠近那書桌的時候,她卻感覺到,周圍的氣溫瞬間冷凝了不少。
晴安想了想,感覺大概是這間屋子的基調本身就是讓人靜心。
也有可能,是陸嶼白的氣場。
陸嶼白將眼鏡放下,跨在寫滿英文的白紙間。書桌很寬大,如果是在家裡,她去問父親什麼問題,她都會直接走到椅子邊,貼近了爸爸給他指指點點。
然而晴安沒有這樣做,她走到陸嶼白書桌對麵,腰線貼著桌子邊緣。陸嶼白與她之間橫跨了一張寬大辦公桌的距離。晴安猶豫了片刻,將空調遙控器,輕輕擺放在了桌麵靠近他的那一側。
“什麼問題?”陸嶼白又問了一句。
晴安不太適應這種感覺,說不上來為什麼,就是莫名感覺有點兒緊張。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咽,才小聲地開口,
“不太會用……遙控器。”
“有點兒,熱。”
“……”
陸嶼白胳膊肘往桌麵上一架,伸頭看了眼那白色的遙控器。
女孩子的額頭的確是布滿了細微的汗水,頭發都被浸潤了。一直耷拉著的笨重劉海也稍微往外傾斜,露出了光潔白嫩的額頭。陸嶼白看了她一眼,站起身,拿過遙控器。
“走。”
“我教你。”
……
晴安小心翼翼跟了上去,陸嶼白沒有坐電梯,走樓梯下去的。他的書房被關上了門,關門前晴安特地掃了眼書桌,電腦開著,文件資料擺在那裡,走的很意外,沒來得及收拾。
推開二樓臥室的門。
晴安的三大口行李箱還攤在屋子空閒處,櫥櫃的門也敞著。晴安臨走前忘記推上的五鬥櫥拉開兩個抽屜,裡麵卷著女孩子粉嫩白嫩的內衣內褲。陸嶼白掃了一眼,便走到了空調下。晴安跟了進來,後知後覺發現自己的私人衣服就這麼大剌剌展現在了外麵。
她的臉瞬間有點兒燒,沒跟過去,先是跑到五鬥櫥前,將櫃子用膝蓋給迅速頂上。接著才來到陸嶼白身後,心臟砰砰砰亂跳,呼吸都有點兒急促。
陸嶼白像是沒注意到她的這個小動作,抬頭,手裡拿著的遙控器對準了空調口,按了兩下。
叮叮。
空調兩下就給開開了。
瞬間一股清涼的風吹了過來,徐徐吹入,然而卻不生硬撲麵,因為空調前端有一塊柔軟的布料,特地貼在上麵擋住了直風吹送。
晴安站在原地,說了聲謝謝。陸嶼白又看了一下遙控器,把23°的溫度調高了一點點,才轉過身,彎了彎腰。
“這個是開關。”
“長條的按鍵是模式。”
“調溫度是這邊一排鍵。”
大概是因為他很高,而晴安隻有一米六出頭,所以陸嶼白跟她說話都是彎著腰的。男人的腰很窄,肩寬腰細。手指修長筆直,手背上的青色血管十分清晰明顯蜿蜒在骨骼上。
有很淡的男士洗發水的味道。
晴安認真聽完陸嶼白給她的介紹,點點頭。最後陸嶼白把遙控器遞回給她手裡,隨便掃了圈屋內,隨口問了句,
“明天早上想吃什麼。”
“……”
“都行。”晴安盯著遙控器,被這突如其來的話題給擾亂思路。
她對早飯向來不挑剔,其實也有喜歡與不喜歡吃的東西。隻不過從小都是自己去路邊早餐店吃,對於重油重鹽高碳水的早點早就沒了什麼辨彆的味覺。
“那小米稀飯怎麼樣。”陸嶼白停在床腳邊,轉過身來問晴安。
晴安點點頭,“可以……”
陸嶼白:“清炒一個土豆絲,或者西紅柿炒雞蛋?”
晴安想了一下,這兩個菜都是家常菜,都是她很想吃也很向往的煙火味兒的飯。
“土豆絲吧。”
“好。”
……
陸嶼白沒有久留,幫晴安調完空調,就離開了晴安的臥室,回去三樓繼續辦公。
空氣終於清涼了下來,細細一聞,還殘存有很香的男士洗發水的味道。晴安在床邊坐了一會兒,腦袋放空,盯著地麵上的箱子看了幾分鐘。
好半天,才站起身,走到衣櫃邊,繼續跪在地上收拾行李箱。
晚上晴安洗了個澡,換上乾乾淨淨的睡衣,躺在了陌生的大床上。
後麵幾個小時直到睡覺,她都沒再跟陸嶼白有任何交流。二樓有一個迷你的茶水間,裡麵有一口雙層門的冰箱以及製冰機,喝水吃東西不必非得去樓下一樓的餐廳。
晴安躺在床上,想了一會兒其餘的事情。今天本來還是有一本物理專題作業需要完成的,學習班布置。然而好像沒有什麼動力爬起來趕完。晴安準備明天一早去學習班找柳茹茹的抄一抄,柳茹茹也不一定做,班裡十幾個人,總會有人做了的。
躺了半天,卻沒有睡意。
晴安翻了個身,拿起手機看了一眼。手機正在充電,還沒充到百分之五十。一天都在輔導班,下午來陸嶼白的家又是匆匆忙忙,手機根本沒顧得上充電。
她把手機壓在枕頭下,有翻了個身翻到另一側。借著外麵路燈燈光透過窗簾散下來的薄薄光線,她一眼就看到了那顆水晶球。
水晶球在沒開燈的狀態下是暗色的,隱約能看到裡麵縮小了的銀河。晴安直起身,將頭發往耳朵後麵捋了捋,然後伸出手,爬到大床的另一側,摸向那亮晶晶的水晶球。
把水晶球抱在懷裡,晴安躺回了床褥中間。手指在底座邊緣摸了兩下,找到按鈕。“啪嗒”打開,瞬間淡色的光就沿著銀河的雕紋從水晶球內部四麵八方撲朔而來,照亮了整個房間。
夜晚,沒開大燈。屋頂是暗色的。
就一下子被銀河瞬間填滿,晴安抬起頭,看到星光璀璨的房頂,裡麵的銀河其實是在轉動的,倒映在牆麵上,牆麵的銀河也跟隨著,緩慢地往前扭。
刹那間,仿佛真的置身於了萬裡星空之外,滄海一粟,宇宙飄渺。
……
……
……
*
夏末知了結束最後的鳴唱,
秋風吹落了樹葉,一片片席卷著涼意,徐徐而來。
一眨眼,高二的暑假結束,高三接踵而至。
晴安在陸嶼白的家裡已經住了一個多星期,她的適應能力相當強,是從小被送到這家那家以及一個人呆在家裡練出來的。
陸嶼白的暑假並不是太忙,但開學後據說很忙。晴安這才了解到原來陸嶼白是A大生科院新晉教授,29歲當選為整個A大最年輕的教授。他的工作很多,手底下還有兩個博士生兩個碩士生要帶。
A大的官方論壇網站也有很多關於陸嶼白的帖子,陸嶼白有很多追求者,這裡麵不泛有著許多他教過的女生。一天二十四小時,總有新的關於陸嶼白抓拍照片的新帖和“陸嶼白戀情”“陸教授跟哪個哪個女老師走的近”的舊貼被頂了上來,變成hot。
這些都是晴安來到陸嶼白家裡後,才通過手機搜索查詢。陸嶼白的居家生活很簡單,一日三餐,中午晚上不在家裡吃,隻有早飯會跟晴安一起,並且是陸嶼白親自做的。
高三開學前一天。
晴安收拾好了第二天要搬去學校的書包和裝書箱子,垃圾袋也收拾進了書包的兩側小耳朵裡。她垂著頭發,戴著笨重的黑框眼鏡,跪在地毯上,將明天開學考試的資料拿出來在地上做最後的抱佛腳。
高三每年開學都有要進行一次摸底考試的傳統,不會按照這次的排名分班,甚至都不是市裡舉行的大統考。但市一中就算一次最小的考試,對於每個學生而言,都是一場難以言表的地震災難。
晴安很清楚自己一定不會考多麼好,假期的課基本上都在走神了。但是明明知道會考砸,還是要在考試的前一天瘋狂翻筆記,不為彆的,萬一能看到某個考點,考試恰好考到了,分數也能稍微往上提一提。
在班裡三十名開外,不是說真的就不想學好了,隻是可能真的也不是學習這塊料。晴安將錯題本一道題一道題的看,看了一遍又一遍,明明上麵的題目也都看懂了。
關著的門,突然咚咚咚被敲了三聲。
敲的節奏很穩,晴安下意識抬頭。這個時候能過來的也隻有陸嶼白了。但陸嶼白從來不會在晚上來她房間,事實上陸嶼白白天雖然不忙,可也幾乎見不到麵,一直呆在書房裡,或者下午頭去學校裡開個會。
兩個人也隻有早飯會見一麵。
晴安將錯題本合上,喊了聲“在”,陸嶼白的聲音在外麵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