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後傍晚,方潔茹站在四合院裡,看了看天空,順著靠在西房上的那個布滿老繭愛長木耳的木頭梯子上房,發現了一個秘密。在遠遠的劉自立家的房上,有一群兔子在房頂上一縱一縱的走著。它們為啥不跑掉呢?看了好一陣子,似乎才搞明白。原來劉自立家的房子就一幢,孤零零地立在那裡,跟電影裡的炮樓一樣,兔子無法跑掉。
方潔茹無法按捺住激動,下了梯子,飛也似的跑到了劉自立家。
在那間平時很溫情的屋裡,劉自立父親的舉動把方潔茹嚇了一跳。
劉自立父親背對著屋門站著,雙手舉過頭頂,彎下腰去,膝蓋“撲通”一下子磕在地上,母雞啄米一樣磕來磕去,還神神道道地嘟噥著。在他的正前方黝黑的土牆上,掛著一個發黑的舊鏡框,鏡框裡是一張發了黃的畫像,畫像上的人蓄著被風吹亂了的長發,穿著寬大的破爛長衫,挽著大寬邊的白色袖口的袖子。
方潔茹的頭發豎了起來,但沒有吱聲,靜靜地站在他身後。
劉自立父親磕過頭,站起來,慢慢的走到鏡框跟前,拿起鏡框,用手掌小心翼翼地擦了擦。方潔茹看得清清楚楚,鏡框乾乾淨淨,一點塵土也沒有。劉自立父親擦完鏡框,把它放在一塊藍色的方形布上包了起來。劉自立父親拿著鏡框回頭,突然發現了方潔茹,身體抖動了一下,“啊?你,怎麼來了?”
方潔茹沒有回答他的問話,此時的方潔茹完全處於一種對他的鄙視之中。如果說方潔茹和劉自立是最要好的小夥計的話,此時的方潔茹已經不喜歡他這個虛偽的父親了。儘管在這之前,方潔茹對他父親充滿了憐憫。因為劉自立的父母關係不好,他母親經常罵他父親。每當方潔茹找劉自立去玩,遇到劉自立母親罵他父親的時候,方潔茹就會想起商店殺驢的情景。然而,方潔茹發現了他剛才的這一幕,她覺得他是個偽君子,就應該像驢被殺。
“找自立玩是吧?他不在家。”劉自立父親說完之後極力地笑,方潔茹感覺,他的笑像魔鬼的笑,陰森恐怖。
“不,找你?”方潔茹仰起的臉鐵青冰冷。
“找我?”劉自立父親哆嗦了一下,“有事麼?”
“是,老實告訴俺,你剛才乾啥了?”
“我?小孩子不懂,快回去吧,等自立回來了,我叫他找你去。”
“胡說,你給鬼磕頭,你是老頑固,老封建。自立他媽罵你,你活該。甭覺著俺們不懂。”方潔茹說完,沒等他說話,便離開了那個“炮樓”。
“瘋跑啥?看滿身的汗。”坐在炕上做針線活的大棗核兒見方潔茹從外邊跑回來,嗬斥著氣喘籲籲的她。
方潔茹像發現了新大陸一般的激動,得意地把剛才的事告訴了母親。方潔茹本以為母親會誇獎自己懂事,沒想到母親勃然大怒“你個王八羔子知道啥,滾一邊子去,以後不許再那樣說你大叔。”說著,母親放下手裡的針線活兒,跳下炕,跑出屋去。
方潔茹不知道母親為什麼會那樣,爬上梯子,看著那炮樓上的兔子,它們依然一縱一縱,悠閒自得。
“發什麼呆呀,快下來,送給你。”梯子下麵是劉自立,他仰著腦殼看著梯子上的方潔茹,懷裡抱著一隻雪白的小兔。
方潔茹刺溜從梯子上滑下來,抱起劉自立和兔子一起轉了一圈“好夥計!俺娘在你家說啥了?”
“你娘說啥我哪兒知道。我爸爸說你找過我,我就知道你想要小兔,快,找個筐扣上,彆叫它跑了。”
方潔茹撫摸著小兔的毛,心裡美得不知道說什麼好。
劉自立告訴方潔茹,要給兔子壘個窩,不能放到房上去,因為方潔茹家四麵都是房子,放到房上房連房兔子就跑了。
送走了劉自立,把兔子扣在筐裡,方潔茹開始了她有生以來第一個工程建設,她母親去劉自立家說的啥早忘到了腦後。
方潔茹在院子裡轉了好幾圈,覺得梯子底下那塊地方最適合建兔子窩,她找來鋤頭把地平好,拿一根乾樹枝在地上畫圖,包括兔子的臥室、堂屋、散步的院子應有儘有。方潔茹脫掉衣服,拿起小鐵鏟子,按照設計圖,不亦樂乎的乾了起來。兔子窩建好了,把兔子放進窩裡。她看著兔子東看西瞧的樣子,幸福得跟花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