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冰冷、窒息而潮濕的擠壓感。解清玄覺得自己應該是在海底深處，至於她是怎麼落到這種境地的，她有些記不清細節。
她討厭這種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活了兩輩子，經曆了這麼多之後，她還是不能適應一個人在黑暗中久留。
在恐懼發酵之前她得趕快行動起來，想辦法從這片黑水中出去。
解清玄手中搓出一道靈光，將四周黑水照出了三五米的透亮，微微驅散了些往骨髓裡鑽的寒氣。
她試探著呼喚自己的隊友：“段莫棄？水鏡？好徒兒們速速過來集合！”
“……”
回答自然是沒有聽到的，隻是這麼一喊解清玄突然意識到，她明明是在水裡，自己怎麼沒用靈力就能呼吸，甚至還能說話？
沒待解清玄細想這是何原因，她前方百十米的地方忽然出現了一道微弱的暖色亮光。她的目光不自覺地被那黑暗中唯二的吸引了過去，遲疑不到半秒便劃著水向那亮光遊去。
隨著接近那團暖光，周圍的水溫也在慢慢升高，解清玄隱約看到那團橙黃色的暖光中有個人影。待她整個人都被包進了那中時，她終於看清了光源中的身影。
“段莫棄？”她稍覺錯愕：“你在這裡？剛才怎麼不回我話呀？還有水鏡呢？他在哪？”
“水鏡？”段莫棄微微側頭，似乎在思索什麼又好像在找些什麼：“哦，那小水魔……走了。”
“走了？他要去哪？我們不是還在迷失海域內嗎？這裡這麼危險，他一個結丹小魔怎麼敢在這種地方亂跑的？”
解清玄有些擔心，又有些生氣，她一把拉起段莫棄道：“他往哪邊走了？咱們快點去追，至少把他帶出這片海域才能‘放歸’他，要不這和棄養有什麼區彆？嚴重一點的可以說是蓄意謀殺了！”
“……”段莫棄紋絲不動，表情稍有些驚奇：“你也把那小水魔當孩子養了嗎？”
“？”解清玄默默鬆開了攥著段莫棄的手，狐疑地皺眉打量起這個疑似段莫棄的生物：“你彆嚇我啊，什麼叫我‘也’把水魔當孩子養？”
段莫棄若是真的把水鏡當娃養了那可太詭異了，甚至比假的段莫棄在跟她說話還要詭異……
詭異的段莫棄型生物詭異地淺笑著，他周身暖黃色的光依舊明亮，但熱度確實下降了幾分。可比起一個人退回黑暗中，解清玄寧願在這光暈下與這人形生物多嘮嘮，至少這個人型生物目前沒有表現出攻擊性。
“所以你到底是什麼東西？為什麼是段莫棄的樣子？”
“這裡是你的夢境，而我隻是你腦中的一個幻象。”段莫棄淺笑著，聲音甚至比平常多出了幾分溫婉，顯得頗有耐心地解釋起來：“你想到的是誰，我便是誰的樣子。”
“原來隻是夢啊，那我便放心了。”解清玄懵懵懂懂地搓搓下巴。
“師尊可彆放心的太早，夢境可是最容易觸碰到靈魂的地方。”段莫棄型生物對著四周毫無區彆的黑暗環視一圈：“不過，師尊的靈魂確實還算強大，嗯，應當也算是人族中的佼佼者了吧？”
“oi……我夢裡的段莫棄為什麼會用這種批判中還帶著點蔑視的高傲語氣跟我說話啊？！”解清玄哭笑不得，心底已經八分覺得自己應當是中了術了：“所以你師弟呢，你剛才說他走了是怎麼回事？”
“哦，這個師尊不用擔心，水鏡在這裡不會有事的。你可知這片迷失海域本就是千百萬水魔為自己築起的巢穴？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裡便是水鏡最好的歸宿。”
“……”解清玄瞳孔地震，隨後又急又氣地吼道：“所以我夢裡的生物為什麼能知道我不知道的信息啊！你到底是什麼啊！”
她用力掐了掐自己的臉：“我怎麼才能從這術中出來啊？”
“嗬嗬，”段莫棄型生物竟帶著些慈祥地笑了起來：“你這娃娃莫要著急，這裡確實是你的夢境，夢中人與景也確是由你想象而來。不信的話，你大可以試著改變這裡的人或景試試。”
“呃……”解清玄眯著眼努著嘴，遲疑片刻還是半信半疑地施展起想象力。
“果真麼……？”
先是周圍的黑暗漸漸變淡，暖橙色的光也褪成了淡淡的銀色。不一會兒的功夫，周圍的水體便透亮起來，抬頭便能看到水麵之上灑下的柔和月光還有影影綽綽的風與樹影。
這裡好像是源述峰後那潭靈池水底。
“哦豁？”見念動確實有效解清玄腦子裡的畫麵逐漸大膽起來。她對著段莫棄抿嘴微笑著點頭，隨著她的想象，段莫棄身上的衣服一層層化為薄煙消散，最後隻留下了一條泡澡時都不舍得脫的褻褲。
“……”那假的段莫棄低頭看看自己赤膊上身竟不怒反笑：“哈哈！人族的娃娃還真是生氣勃勃呐，不錯，不錯，有些本座當年風致。”
“……”解清玄暗歎一口，聽那人的語氣，她即便不是中了什麼幻術，也應當是被某位前輩入侵了夢境之類的。
在魔界能對初次見麵的陌生人保持友善的生物可不多。在迷失之海這種地方，一位能在她毫無察覺的情況下入侵自己夢境的前輩，能與她和和藹藹地嘮這麼久，這種情況更是萬裡無一。
這興許不是什麼劫難，而是她的……機緣？
解清玄隱隱如此感覺。
“前輩，您入我夢來，可是有什麼需要小輩做的？或是看上了晚輩身上的什麼東西？”
“嗯，不錯。你這小輩倒是一點不矯情。”那人用段莫棄的臉滿意地點點頭：“你們身上的東西對本座是沒有半點作用，你們身上那幾兩肉也不夠本座塞牙縫的。”
“但，人族的娃娃，你和那半龍娃娃靈魂上的波紋可太過稀奇了。”
解清玄感覺眼前的“段莫棄”目光暗淡下來，身子雖還是站著，但好像主心骨忽然被抽離了出去，整個人軟噠噠地垂下了腦袋。
有什麼東西從那具幻像之上跑出來了。
夢境中的月光池水搖蕩起來，仿佛每一滴水都擁有了自己的生命般難掩興奮地牽著手圍著解清玄繞起了圈。
千萬水滴發出的流淌聲環繞著輕聲吟唱出一句溫和的請求：“打開你的思維，娃娃，本座想要看清那些波紋，本座隻想要你們的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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