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猛然聽到這句話解清玄有點恍惚，她首先是懷疑自己理解錯了蜃寂前輩的意思。前輩所說的回去可能隻是指回人界去？
“前輩是說，我有可能回哪兒去？”她試探性地問。
“自是在說此間四界之外——你神魂所來的那個世界。”蜃寂輕笑兩聲，解清玄依舊懷疑她的話隻是某種獨特的龍族幽默。
見麵前兩個仙家一人神情茫昧，一人神色凝重，蜃寂搖搖頭，如巨大水生植物一樣隨波飄蕩的蜿蜒活動起來。她伸出爪子踏了踏腳下的海底岩板，用低沉而悠遠的聲音娓娓道來。
“你們兩個娃娃以為這下麵的地界和另一邊的天界是什麼時候被發現的？不過是十萬年前罷了。那是我龍族最為繁盛的時代……”
懷念，惋惜，蜃寂那雙星璿一樣的眸子中竟也能被看出情緒來，幽深而沉寂的星璿中依舊亮著些許躍動的銀色弧光，帶著一絲激動和最後一絲違背歲月消磨殆儘的熱忱。
“數以萬計的龍族在世間遨遊，撞通了人、魔兩界的路，破開了天、人兩界的天，鑽出了魔、地兩界的河，如今我族雖是人丁凋零但我族骨子裡那開天辟地的欲望可還未消弭。”
世界之外還有更廣闊的世界，這消息無疑點燃了蜃寂沉寂了三千年的心，隻是可惜啊，“本座的元壽恐怕是有些跟不上精氣神兒了。”
“真仙的修為，萬年龍族的肉身強度，還有我族開拓者的龍舞陣法。你們若是有生之年能湊齊這三樣東西便去替本座試試罷。”
段莫棄聽完蜃寂的講述心情有些複雜。
“你……想回去嗎？”
“我想回去……嗎？”說實話此間世界的精彩早就讓解清玄把“現在該不該去找法子回家”這個問題拋出九霄雲外了，沒想到如今突然被一位素未謀麵的龍族前輩再次提起，她一時半會確實回答不上來。
她仔細思考了片刻道：“我肯定是想回去見一見家人的。”
“但這事不急，也急不得。”
她抬起頭對身側認真等待她回答的段莫棄道：“我如今的元壽遠超你那輪回的期限，所以待你的事有了定數我再去鑽研回家的路也不遲。更何況前輩給出的這條路難度極高，就算是達成了條件成功率能不能有一成也還要另說。變數太多，成功率太低，優先級實在是不高。”
段莫棄沉著眸子，聽不出語氣，似隻是在陳述：“我在此次輪回中升仙的把握也不大。若是等到六百年後我渡劫命定再去尋你回家的辦法，我興許便無法助你一臂之力了。”
他們來世還能再遇嗎？若是不能，那他便真是丁點再幫不上她了。
“我還有無儘的輪回時間……興許這一世剩下的幾百年可以先助你探一探回家的路？”
解清玄搓著下巴搖搖頭：“不好說啊小段，說不定這個世界會在幾百年後你渡劫失敗的時候戛然而止呢……有沒有之後都很難說啊。”
“哼，”耐心聽了片刻，蜃寂沉穩的嗓音中頭一次露出了些許不屑：“年紀輕輕就已經失了嘗試未知的勇氣嗎？本座算是看錯人了。”
“不是，前輩，我絕對不是害怕失敗什麼的，”解清玄連忙解釋：“是我的認知中這個世界是一本書中產生的低維世界，這個世界的所有事情可能都是圍著這個人轉的！”
蜃寂用力地搖頭，帶得周身的水流卷起了旋渦擴散開來：“你以為那所謂的作者創造了這個世界？不，孩子，他隻是窺探到了這個世界極其有限的一角並記錄下來了而已。興許你所謂的創世神隻是低維世界的窺探者。”
解清玄自是知道前輩所說的也是一種可能，但這並不改變他們無法認識到這個世界本質的現實，也還是不能降低她所說的假設的可能性。
見解清玄還在猶豫，蜃寂眯起眼玩味道：“人族的娃娃不如再與本座做個交易吧。”
“哦？前輩請講。”
“你要在你有生之年內打開前往異世的通道，我的神魂會化作祝福與詛咒助你修煉成仙，也會在你失敗時徹底堙滅你的神魂不入輪回。而本座的屍身也隨你們取用！”
“母親，不可！”
方才一直沉默著吸食龍珠的水魔們紛紛化作實體圍了過來。悄悄混入其中跟著一起吸龍珠的水鏡也被擠了出來。
將神魂化作詛咒可不是什麼比死亡舒服的事，弱小的神魂根本扛不住那種虛無的折磨，一旦咒成便如墜入無間地獄不可超生，不可反悔，想要解脫便隻有熬到咒解。蜃寂若是神魂分離附著在這人族身上走了，他們可就要永遠失去這位賜與他們靈智的再生父母了。
“母親至少還有五百年元壽，何不留著肉身與孩兒們在此頤養天年呢？”幾個年長的水魔一人一嘴地開口勸說著。
水鏡不甚在乎這些，又默默退到後排吸龍珠去了。他不在乎師尊會怎麼選，反正不管是哪條路他都會跟在後麵的。
“你們急什麼，人族的娃娃也還沒答應呢。”蜃寂揮揮爪子不甚在乎。千年虛無與折磨對她來說隻是須臾，若不用這法子她是活不到那半龍小子命定之時。這點代價換一個答案，她自覺不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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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清玄不好意思地笑笑：“恕前輩原諒，晚輩暫時……不想與前輩做這筆交易。”
這筆交易是高風險高回報，在得到蜃寂前輩資源支持的情況下把有可能可以用幾次輪回完成的事變成了一錘子買賣。解清玄是個很懶也很隨性的人，現在的她還沒有魄力也沒有動力去斬斷例如“輪回咒”之類可能存在的妙法帶來的不同道路，去與蜃寂前輩做孤注一擲不入輪回的交易。
“不急，不急。”蜃寂平和下來，不緊不慢道：“在本座元壽殆儘之前，隨時歡迎你來交易。”
“好了，你們時間也差不多了。你們與虯臾家的小子約在了雷澤城是吧……”
老龍伸了個懶腰，抖開了身上透明水母一樣的觸須毛發。她眯著眼睛抬頭看去，確認方位後她緩緩點頭：“來吧，孩子們，送他們一程。”
言閉，老龍猛然盤旋而上又用力俯衝下來，重重踏在深海海床之上。排山倒海之力霎時間將那海床破開一道裂縫！
“孩兒們，助我一臂之力！”
“是，母親！”
聞言，周圍的水魔頓時化作黑色龍卷鑽入那道泛著熔岩紅光的裂縫，片刻後水魔們又隨著沸騰的海水噴湧而出，黑色噴儘過後一股散發著魔氣與幽冥之氣的銀白色湍流取而代之。
老龍一揮龍爪便將還沒反應過來的解清玄與段莫棄兩人招來，猛地按入了那冥河之流。
“蕪湖！”
天旋地轉間解清玄感覺自己像是被按進了一種屏障，起初阻力極大，穿透那層屏障之後阻力瞬間化為了吸力，她像是進了抽水馬桶一樣，打著轉地就被這水流抽走了。
身後蜃寂的聲音在急速消退：“本座很期待你們的未來，希望在有生之年你們能讓本座再看到些不同的東西。”
“哦對了，”蜃寂突然伸爪，用兩根爪子尖捏住了想跟進裂縫的水鏡：“這小家夥就暫時留在本座這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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