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玉秀美眸眨了眨,心中陡然冒出一個想法來,舉起杯子,笑道:“多虧了葉老提攜,我們家開顏才有現在,我以茶代酒敬您一杯。”
“好說好說,也是他自個兒爭氣。”
葉聖陶摸了摸胡子。
“我這兒有個不情之請,不知道您可否答應?”
徐玉秀試探道。
“說!我肯定一定儘量滿足。”
葉聖陶一聽,頓時聲音都提高了幾分。
好好好,這個家裡有個聰明人。
但下一秒。
“如若不然,讓開顏認您做乾爺爺?”
徐玉秀這話一出,頓時讓葉聖陶傻眼了。
說好的當學生,怎麼當起了爺爺?
“噗嗤……哈哈哈。”
姚澄噗嗤一聲笑出聲來,一時間眾人齊刷刷的看向她,這才連忙捂住嘴。
坐在對麵的程開顏是一臉懵逼,連忙哭笑不得的說道:
“媽,您在說什麼啊,什麼乾爺爺,是師生才對。
其實前段時間我們二人曾經立下一個口頭約定,要是我的這篇論文刊登,老爺子就答應收我做學生。”
“原來是這樣。”
聽完兒子的解釋,徐玉秀這才明白,一時間臉上有些尷尬的笑了笑。
“咳咳……所以你做好準備了嗎?”
葉聖陶輕咳一聲,嚴肅道。
“嗯。”
“那就好,兩天後你母子二人到我府上來,屆時擺下拜師宴,宴請親朋好友以見證你我二人師生緣分。”
葉聖陶眼神柔和的看著不遠處的聽得認真的年輕人,視線中程開顏的身影逐漸和記憶中的樣子重合在一起。
“知道了,老師。”
“好!”
葉聖陶聽到這個稱呼,眼眶忍不住一紅。
人生中第一個正式的學生啊,沒想到會是在八十歲這個年頭。
八十歲啊。
——
兩天眨眼而過,此時已經是七月十二號。
這天一大清早,程開顏早早起床,換上乾淨衣裳,乾淨整潔的襯衣,長褲,外加皮鞋,看上去非常正式帥氣。
起床後來到母親的房間,徐玉秀正端坐在梳妝台前整理著儀容。
今天是程開顏拜師的日子,從來都是不施粉黛的她,今天也罕見的畫起了淡妝,妝容清新典雅。
她換上了一件雪紡裙,整個人看上去既優雅又知性。
“開顏,幫媽把這條項鏈帶上。”
聽到身後的動靜,徐玉秀從首飾盒中取出一條珍珠項鏈,顆顆飽滿,在陽光下閃爍著耀眼的光。
“我們家還有這個?”
程開顏接過來看了看,好奇的問道。
“很久以前的物件了,這還是你姥姥留下的。”
給母親帶上項鏈,二人又整理一番總算是出了門。
十多分鐘後,二人總算到了葉老爺子家中。
今天四合院外麵掛上了紅色的大燈籠,門口更是扔了兩條鞭炮還沒放。
原本不算狹小的院子裡,此時被人擠得滿滿當當的。
葉老爺子在京城數十年,無論是在文壇還是政壇都算是德高望重。
但這次拜師宴,他老人家並未大肆操辦,邀請的客人不多,不過一二十餘人。
主要是多年好友,像謝女士,陳伯吹,矛盾先生,甚至還有在京開會的巴金先生,年輕一點的也有張光年,王蒙等人。
程開顏母子二人攜手而來,算是主角到場了。
一行人紛紛抬眼看去。
與其相熟的王蒙頓時笑著揮了揮手,“主角來了,開顏快來快來。”
“來了。”
程開顏應了聲,帶著母親走到眾人身前。
“一表人才,老葉還真是找了個這麼優秀的學生。”
陳伯吹上下打量一番,感慨道。
語氣中還有些許酸意,要知道他本來打算截胡的。
“過獎了,陳老爺子。”
一行人聊了起來,程開顏本來還擔心母親不適應,但顯然是他想多了。
徐玉秀到底是大家閨秀出身,再加上她本就是高學曆,麵對這樣的場景反而應付自如,做的滴水不漏,一言一行都透露著不平凡的樣子。
謝女士看著她尤為欣賞,二人儼然一副忘年交的模樣。
聊起對程開顏兒時的教育問題,徐玉秀的侃侃而談讓謝女士心生感慨,直言:“難怪程開顏這小子不光文采斐然,更有一身出眾的氣質,還是小徐培養到位,育兒有方,我不如你。”
謝女士也有幾個孩子,不過她忙於工作,以至於幾個孩子不儘如人意。
程開顏在一旁聽著,心想這可能就是因果循環,兒子吳平早下的孽,孫子吳山讓你來償還。
這些文壇中隨便跺跺腳都能引起震動的大家們,坐在這間小院子裡,喝茶的喝茶,聊天的聊天,下棋的下棋,一派其樂融融的模樣。
用他們的話來說,今天參加宴會,總比工作要好得多,算是一個難得的放鬆機會。
程開顏則來回在眾人之間,端茶倒水,雖然看起來像小廝,但實則算半個主人家。
中午的餐食,並不是家裡做的,而是姚澄阿姨在酒樓裡訂的,畢竟一個人她也忙不過來。
葉老爺子不在院子裡,程開顏去看了眼,老人家正在翻字典。
“乾嘛呢?”
“給你取個字,你覺得這幾個哪個好?”
葉聖陶手持毛筆,站在書桌前詢問道、
紅紙上寫著幾個名字。
程開顏低頭看去,隻見桌上擺著寫對聯的那種大紅紙,上麵寫著幾個字。
“樂光?”
“嗯,與你的名相呼應,所謂‘行樂風光清夢曉’都是對美好生活的向往與讚美。”
“我看看下一個……樂書?怎麼都是樂開頭?”
“誰叫你名字叫開顏呢?就是笑的意思,表字取名近意即可,你看唐寅字伯虎……”
“另外樂同樂,我知道你通曉音樂,取這個字最合適不過。”
葉聖陶笑著解釋道。
“看您心情吧,那就樂光?”
程開顏擺了擺手,現在這年頭誰還用表字啊,反正他無所謂。
“程樂光……”
葉聖陶默念片刻,嘴角微微上揚。
人嘛,活著開心就好了。
中午開始喝酒吃席,程開顏被帶著一個個敬酒,雖然喝醉了,但收了不少禮物。
有的是毛筆,有的是硯台之類的,看起來都精美無比,價值不菲。
一直到下午,這場拜師宴總算是結束了。
北京城的街道上撒了水,暑氣蒸騰。
天邊燃起一層層的火燒雲格外絢爛,街道上時不時拂過一陣風。
母子二人走在回家的路上,平靜溫馨的聊著天。
“老先生給你取了個什麼字?”
“樂光。”
“le還是yue?”
“都可以。”
“的確……快樂和音樂都占了。”
徐玉秀看向程開顏的眼神中帶著淡淡的柔和,細想一下的確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