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曉莉推門進屋,出現在二人麵前。
“怎麼了?一個人無聊跑我們這兒來了?”
蔣琬不動聲色的問,視線在女兒臉上打量著,著重觀察她的眼睛有沒有紅腫。
方才一兩點的時候,她隱約聽到了女兒情緒失控的聲音,似乎和程開顏吵了一架。
不過持續時間很短,大概隻有不到一分鐘。
她也不好去問。
“那倒不是,程開顏說要見見您。”
劉曉莉搖搖頭,若無其事的解釋道。
“要見我?嗬嗬,真是想什麼來什麼。”
蔣婉有些詫異,心想程開顏還算有點擔當和責任心,知道自己在這兒,沒有當縮頭烏龜躲起來。
“那我就去見見這小子,他現在精神狀態還好吧?”
蔣婉一邊起身,一邊說道。
程開顏現在剛醒,要是狀態不太好,蔣婉也不好直接和他談話。
畢竟那些話可不好聽,要是刺激到他的病情,那就不好了。
“沒問題的。”
劉曉莉點點頭,她正要轉身,卻被母親喊住。
“等等!我一個人去就好了,你在這兒陪陪你小姨。”
蔣婉走到跟前,拍了拍劉曉莉這些日子清瘦了不少的肩頭,隨後轉身離開房間。
……
……
“咚咚咚。”
蔣婉走到門前,敲了敲門。
很快,她就聽到病床上的青年有些埋怨的聲音。
“進來吧,真是的,都說了隻是隨口問問了,還真的去麻煩人家來。”
這話有點奇怪,不過蔣婉沒有多想。
她關上房門,冷聲喊了句:“程開顏!”
“誰?”
程開顏眉頭一皺,這個聲音還真是中午那個女同誌的聲音。
蔣婉知道他活動受限,就走到病床邊,雙手抱胸居高臨下的看著他:
“你好像很得意?”
程開顏剛想偏頭看去,就看到一個身穿襯衣西褲中年婦人出現在眼前,看著那張眼熟相像的臉龐,他遲疑道:“您是?”
“如你所見,我是劉曉莉的母親,蔣婉。”
蔣婉輕撫平褲腿,坐在病床上,翹起二郎腿,語氣淡淡的自我介紹道。
“曉莉的母親?您是婉姨!”
程開顏瞳孔一縮,他曾經也想過和這位隻聞其名,未見其人的婉姨見一麵。
但沒想到是在這種情況下。
蔣婉並未理他,隻是自顧自打量著。
她隻是第一天來時匆匆掃過一眼,不曾細細打量,當時隻覺和好友徐玉秀神似。
此時,以劉曉莉母親的身份審視他,倒是十分合適。
眼前這青年靜靜臥在病床上,身材頎長,卻並不瘦弱。
背挺臂直,雙肩如削,身姿如芝蘭玉樹。
一縷烏黑的發絲落在濃鬱秀挺的眉間上,俊秀十足,卻不失其英氣。
那對漂亮的桃花眸子似乎察覺到蔣婉冰冷不帶感情的審視,有些緊張局促的眨了眨。
修長睫毛撲棱之下,映出一對琥珀色的眼眸,清澈透亮的宛如秋譚,飄著淡金色的落葉,有種難以言喻的美感。
鼻梁高挺,唇瓣微抿,其構勒出的線條如山巒清流般自然,恰到好處。
‘生得倒是得意,再加上這雙桃花眼,不知道把多少姑娘的魂都勾走了。’
蔣婉心中冷笑著想道。
緊接著哼了聲,麵無表情的說:“你不用叫的這麼親熱,我們這是第一麵,你叫我名字就好。”
“不敢。”
程開顏深吸一口氣,“無論是曉莉這邊,還是依我媽這邊,我都理應喊您一聲姨。”
“隨你好了,反正我們不會再見第二麵。”
蔣婉擺擺手,語氣十分隨意。
程開顏聞言一片默然,不會再見第二麵嗎?
看來這位婉姨對自己相當不滿啊!
“你好像還沒回答我的問題,你母親就是這樣教你的?”
眼前的美婦人直截了當的問,眼中帶著不耐之色。
“有什麼得意不得意的?如果您有話想說就請直說吧,不管怎麼樣,我都受著。”
麵對丈母娘的重重壓迫和冷眼相待,程開顏心中滿是無奈與疑惑,索性直接一點,坦然一點。
這本就是他上次在老宅後山露營時,想過的問題。
“你就是很得意,我難道說的不對?”
“樣貌生得好,本身又是才學出眾,小有名氣的文學才子,身邊一群女人圍著你,你難道不心生驕矜之氣?難道不傲世輕物?難道不意得誌滿?”
蔣婉靜靜看著他,一字一句的指著程開顏說道。
聲音凜冽如刀,句句入骨三分。
讓程開顏陡然有種被人脫光衣服,放在聚光燈下的感覺。
他沒有說話,隻是輕輕搖頭。
“你自己怎麼樣,我不想管,也懶得管,這是你自己的事。
但你千不該,萬不該讓曉莉為你做出那麼大的犧牲。
你知道曉莉為你付出了多少嗎?”
蔣婉見他不出聲,聲音越說越冷,越說心中那團火焰越發旺盛。
“她為了你!放棄了江城歌舞劇院的編製工作,一個月將近一百的工資。
你知道現在這麼多知青,工作多難找嗎?
一個工作能養活一家四口!
她放棄了生活了十年城市,放棄交往了十年的老師朋友,來到人生地不熟的北京城。
你難道不知道她在這裡,連個朋友熟人都沒有。
你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嗎?
九月九號。
北舞和中國歌舞劇院的領導本來要讓曉莉去人民會堂表演,就是因為你受傷住院昏迷了,她想都沒想直接就放棄了!
你知道這個機會有多難得嗎?
可以說此生隻有一次的機會!
你怎麼這麼狠心,就這麼看著她一步步為你放棄這麼多東西?
然後你嘴上在說點不痛不癢的甜言蜜語,你以為這樣就完了,你以為這樣就能彌補她?
你憑什麼?你配嗎?
你為曉莉付出過什麼?!”
蔣婉滿腔怒火的拍著床鋪,拍的砰砰作響。
話音落下,房間陷入死一般的寂靜。
九月九號在人民會堂表演嗎?
程開顏聞言心頭一沉,他沉默片刻,終於緩緩開口:“婉姨,我知道您今天來找我談話,是因為心疼曉莉姐,擔心她受傷。”
蔣婉對此隻是冷笑一聲,看著他還能說些什麼花樣來。
程開顏滿眼誠懇,認真的說道:“我和您是一樣的心情,她的付出我一直看在眼裡,記在心裡,我比誰都清楚她的好,也一直很感激她的無條件信任。
您的情緒,我完全能理解。
我有很多不好的地方,也讓她受過委屈和難過,這是我要反省的。”
說完,他碰了碰手臂上的傷口,苦笑道:“實不相瞞,這次在死亡邊緣走過一遭後,我也想明白了很多的事情。
人活著一輩子,最重要的還是身邊的人。
其實早在曉莉姐來北京城之前,我就做好了很多將來的打算,一直在攢錢,買一間屬於我們倆的房子……以至於將來成婚生子,孝敬您二位。”
“如果婉姨您能給我一些時間,一點相信的話,我想,我會讓您看到我的付出……”
蔣婉思量許久,她何等心思,自然分辨得出程開顏這番話沒有假,屬實是肺腑之言。
不過她語氣依舊平淡,“那就證明給我看。”
緊接著,她眼裡的餘光撇了眼睛門口,“我就不打攪你休息了,免得讓某人見了心疼。”
說完,起身離去。
隻是在開門時,程開顏卻聽到一些彆的動靜。
似乎有人在外麵偷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