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二十五日,周五下午。
北師大。
教一棟二樓教室。
“叮鈴鈴——”
“當批評者以“政治正確”要求文學時,需提醒的是,列寧先生曾言——文學事業最不能作機械的平均、劃一、少數服從多數,即真正的社會主義文藝,應允許以疼痛的方式喚醒對善的信仰。
最近文學界討論激烈的《芳華》,它的“冒犯性”恰恰來自對曆史與人性的誠實,其價值在於它拒絕將青春簡化為頌歌或控訴,而是將其還原為一代人的靈魂史詩。
正如程開顏老師在書中所說,記憶需要誠實,否則我們配不上經曆的一切。”
下課鈴聲陡然響起。
卻絲毫沒有影響講台上,那位北師大有名的冰山教授講課,
蔣教授的聲音,淡漠清冷如冰髓,一詞一句,仿佛冒著絲絲冷氣。
但學生們聽的極為認真入神,因為這是一節課是蔣婷蔣教授的課,另外講述的內容還是社會主義文學的鑒賞和批評。
說完。
蔣婷那冒著清幽的美眸掃過這間狹小的教室,掃過教室裡正思索自己剛才說的那些話的學生。
直到最後,略帶關心的目光落在靠窗手肘托著下巴的俊逸青年身上。
看了幾秒,蔣婷細不可查的輕點蜻首,再次將視線移開,語氣澹澹說道:
“可以下課了,這個假期的作業就是每個人就老師上課講的內容,針對《芳華》這部作品,寫一篇深度解析,字數一千字以上,周一早上交到程開顏這裡來。”
“知道了!”
學生們大聲應下,心中卻哀嚎不已。
“起立!”
班長蔣子龍起身喊道。
“老師再見。”
教室眾人起立,齊聲道。
“同學們再見。”
隨著蔣婷的聲音落下,就代表著下課放學了。
開學接近兩個月,現在已經快十一月份了。
不少課程已經陸陸續續的結束,原本周五下午兩門課,現在隻剩下一門課了。
不出意外的話,在十二月中旬,大家寫完畢業論文之後,為期兩個學期的作家班就將結束。
大家也將分道揚鑣,各奔前程。
“程開顏!這都是因為你啊,要不然蔣教授怎麼可能講社會主義文學鑒賞與批評,分明是為了你打抱不平!”
“一千字的芳華讀後感,程開顏你替我們寫了吧?”
教室靠窗的聯排座椅上,坐著一群年輕人。
王安憶看著草稿紙上記錄的周末家庭作業,微皺著清秀的小臉,語氣頗為幽怨的對身後的程開顏說道。
“就是,蔣教授明明那麼冷漠的人,偏偏對你小子這麼好!”
葉辛語氣有點酸酸的。
“人程開顏同誌這既是外甥女婿,侄子,將來還是蔣教授關門弟子,能對他不好嗎?”
蔣子龍搓了搓已經凍僵的手,笑嗬嗬的說道。
最近他們發現,程開顏這小子一直在偷摸摸的學習著什麼東西。
抓住程開顏狠狠拷問過後,這才得知,原來是為了十二月底北師大的研究生招生考試做準備。
而素來清冷孤高的蔣婷教授居然也破天荒的打算招收一個研究生,一下子就引起了學校不少的大四學生蠢蠢欲動,不少人來找蔣教授谘詢,有時候還專門在蔣教授上課的教室外候著。
就像現在,就有好幾個年輕的學生在講台上圍著蔣婷問來問去。
“老實說以蔣教授對程開顏的態度來看,很難讓人不懷疑這個研究生名額是不是專門給他準備的,蘿卜坑是吧?”
王安憶雙手抱胸,滿臉懷疑的看向程開顏。
程開顏見狀大呼誤會,“當然不是!”
“你看我們信不信?”
眾人齊齊一個白眼。
“不信就算了。”
程開顏搖了搖頭,沒有多說什麼,他起身收拾桌上的東西。
桌上東西不多,一個筆記本,一本王力教授在1962年由中華書局出版的《古代漢語》。
這是研究生考試中,古代漢語專業課最重要的一本參考資料,最近他一直在研讀這本資料。
全是複雜繁瑣的文言文,看得程開顏一直很頭疼。
“下周見。”
“再見。”
程開顏收拾好東西,與三人道彆。
他徑直走向講台上。
此時蔣婷正站在講台上,給年輕的學生們平靜解釋著。
美婦人眼裡的餘光瞥見程開顏的身影,就回頭使了個眼色,讓他等一會兒。
大概五分鐘後。
學生們看到學校有名的大作家還等著,也不敢多問,道謝後轉身離去。
看著學生們的背影,程開顏不由咂舌:“怎麼這麼多人想考您的研究生?”
這年頭,願意進學鑽研學問的終究是少數,在這個大學生稀少的年代,不少人在大四還沒畢業就提前被很多單位預定了。
尤其是北師大這種級彆的名校,更是香餑餑,不少單位給出的待遇非常優越,以至於願意繼續深造的學生非常稀少。
說白還是因為,現在大學生含金量高,是工作求著他們來上。
“了解而已。”
蔣婷收拾著文件,不在意的搖了搖頭。
對她而言,人數的多與少沒什麼區彆,反正她隻招一個學生,必須是程開顏。
“你該不會是怕了吧?”
美婦人冷不丁的問道。
“那倒不是。”
程開顏話音剛落,就看到她那張麵無表情的玉容透露出一抹質疑,隻好笑著說:
“我隻是覺得明明小姨都性子都這麼冷淡了,想考的學生都這麼多,要是再溫和一些,那想報考我家小姨的學生,豈不是都排到北大去了?”
“呸!”
美婦人聽見這話,輕啐一聲。
隨後不由分說的將自己的公文包塞到他懷裡,擰著纖細柔軟的腰肢,自顧自的往教室外走。
抹著鞋油的女士皮靴踩著水磨石地板,發出噠噠噠的聲音,那道清冷纖美的身影漸漸消失在教室拐角。
程開顏收回視線,提起懷裡散發著淡淡蜜香的公文包,不急不慢的走出教室。
他並不擔心小姨會不等自己。
出了教室,看向樓梯拐角。
果不其然,身著一件棕色大衣的高挑美婦正站在樓梯對麵的窗戶邊,靜靜地看著窗外北師大泛黃的秋景。
“您怎麼還在這兒?不會是在等我吧?”
程開顏笑著問。
“那下次不等你了。”
蔣婷也不生氣,捋了捋耳邊淩亂的秀發,語氣不鹹不淡的說道。
“……”
程開顏語氣一滯。
“走吧。”
……
時間還挺早,上完課放學才三點四十,剛才磨蹭了一下剛到四點。
二人走到辦公樓樓下的停車棚子,取了自行車。
“上來吧,姨,我們先去買菜還是先回家?”
程開顏推開站架,拍了拍後座,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