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師範大學，外國文學教研室。
偌大的辦公室裡，整齊排列著五六張辦公桌，老師們穿著各式各樣的禦寒大衣坐著處理工作，時不時活動活動胳膊腿，喝口茶。
工作氛圍相當安靜。
安靜的陽光從窗外照了進來，落在宋建明肩頭，在粉刷雪白的牆壁上，留下一個影子。
“呼……總算完成了。”
宋建明有些疲憊的放下筆，鬆了口氣。
他喝了口茶，隨後拿起帶著油墨刺鼻氣味的格子紙，檢查起來。
紙張最上方，赫然寫著幾個大字：
1980年第一屆作家班畢業論文審核表。
格子中寫滿了人名，是學生與審核老師的名字。
他已經做好了審核老師的分配，都是中文係幾個有名的教授。
宋建明看了一會兒，拿起名單輕手輕腳的走到方主任辦公桌前，屈指敲了敲桌子，知會道：
“方主任，前兩天作家班收上來的論文我統計了一下，全班三十四人提交了二十九份，還有五位同誌還沒提交，您看現在就把論文審核任務分配下去？名單我已經規劃好了。”
“規劃好了？我看看。”
方主任戴好眼鏡，將名單接過來仔細查看一番，接著滿意的點了點頭：“嗯，就按照你安排的分配下去吧，對了建明啊，你把程開顏的論文給我拿過來吧，我先瞅瞅，一會兒看完了給蔣教授送過去。”
“知道了，我這就給您拿來。”
聽到自己的安排得到認可，宋建明鬆了口氣。
他對方主任要看程開顏的論文並不奇怪，畢竟程開顏在這次的交流會上狠狠驚掉了全校師生的下巴，讓北師大在各大高校，美國學者，還有新聞媒體麵前揚名一番。
一年前，他還有些看不太上這個年輕人，如今程開顏早已脫胎換骨。
現在想想妻子和女兒能在火車上遇到他，實在幸運。
要是換了一個人，可不會出錢出力，還將母女倆的事跡改編寫成……
想到這裡，宋建明難免有些感慨。
他走到存放文件的文件櫃，在一摞檔案袋裡將寫有程開顏名字的檔案袋取出來。
出於好奇，他看了眼封麵上的論文信息。
《兒童文學心理投射簡論》——作者：程開顏
“嘖嘖！”
“拿這個來寫畢業論文？會不會有點殺雞用牛刀了？”
宋建明不禁咂舌，他聽過那天的講座，也明白安塞爾教授和一群兒童文學專家們對程開顏這個理論的推崇。
這篇論文顯然是理論的一部分。
但毫不客氣的說，以僅僅是一部分的含金量，拿來當博士畢業論文都是小菜一碟，就算是教授考評的論文也足夠了。
之前程開顏雖說寫過一篇極具開創性的論文，但畢竟研究成果不足，大家對程開顏這個兒童文學研究先驅的身份，印象並不深刻。
不過這篇論文一出，就不一樣了！
宋建明拿著論文交給了方主任，但沒有立刻回去。
果不其然，在方主任看到這篇論文時也很是驚異，不過更多的是興奮，見證一個全新文學理論誕生的興奮。
“嗬嗬，我不打擾，我走了哈。”
捕捉到方主任的表情變化，宋建明立刻心滿意足的拿著名單走了。
去各個教授的辦公室通知和發放名單。
在走廊偏僻儘頭的小辦公室裡，他見到了蔣教授與程開顏，簡單聊了聊妻子與女兒，還收到了程開顏送的一盒奶糖和兩盒鳳梨酥，說是讓他拿回去給女兒吃。
“這家夥還真喜歡小孩子啊，難怪對兒童文學有這麼深厚的研究，回頭給閨女多講講他寫的故事。”
宋建明道謝後，拿著東西心想著。
辦公桌後。
“小顏……好像很喜歡小孩子？”
坐姿端莊，儀態優雅的美婦心中也不約而同的這般想著。
隻是下一瞬，美婦不知想到什麼。
她低著頭失神的看著紙上湛藍色的淩厲筆鋒，漆黑明亮的冷眸中劃過絲絲黯然。
……
十點半。
外國文學教研室。
方主任將這篇兩萬字左右的論文看完後，輕快的拍了下桌子。
相較於一個理論的提出，作為學術研究者而言，一個理論框架完整，邏輯嚴密的學術論文才是他們更想看到的。
畢竟是世界上從來都不缺驚世駭俗的理論，缺的是能夠完整論證的理論。
“王校長這個榮譽教授給得不虧，難怪程開顏被稱為兒童文學理論研究先驅。”
方主任粗糙的指腹在紙上摩挲，心中不禁思量起來。
王校長將要代表學校授予程開顏榮譽教授的事情，並未大張旗鼓的通知全校師生。
榮譽教授雖是個虛職，但那也是教授。
若是忽然公布開來，校內校外的影響都比較大。
而且難免有些人會在背地裡說三道四，對學校和程開顏本人產生一些不好的影響和負麵評價。
出於考慮，等到程開顏的論文刊登後，校長這才會公開頒發
但方主任沒想到的是，程開顏居然這麼快就出成果了。
“看來要不了多久，大家就得喊他程教授了！”
……
正在工作的老師們都被拍桌子的這一聲驚到了，連忙驚疑不定的看去。
“主任，你怎麼了？”
有個性子直接的大姐問道。
“沒事，大家繼續忙，我出去一下。”
方主任擺擺手，隨口應付。
說完轉身離去，房門啪嗒一聲關上。
老師們心中雖然疑惑，但弄不明白，就繼續工作。
有幾個心思靈活的人，很快便想到剛才方主任在看程開顏的畢業論文。
一個個在心裡暗戳戳的嘀咕著。
“這個小程畢業論文寫啥了，方主任這麼激動？”
“估計是那天的兒童文學理論。”
“估計又是在北大學報刊登了，真羨慕！”
“切！北大學報算什麼，搞不好人小程要在美國期刊上刊登呢！”
“嘖嘖，真的假的？那可就不得了！”
……
“小程同誌，你這次的畢業論文水平真高啊！彆說是畢業論文了，你說是博士論文我也不敢信啊！”
方主任直奔蔣婷的辦公室，推開門，大聲笑著說道。
“您是審稿人，您覺得好就行。”
程開顏並沒有謙虛的說什麼還好還好，而是大大方方應了下來。
這篇論文雖然隻是理論的一部分，但也足夠重量級了。
“哈哈，這話中聽，我已經審完了，接下來就讓你小姨審吧。”
方主任大笑，接著說道：“我等會兒去告知一聲王校，你這篇論文刊登後，榮譽教授就該頒發了。”
程開顏笑著點頭，尋思著還挺快。
“對了，你月底的考試複習得怎麼樣了？”
方主任站著聊了會兒，忽然想起件事，連忙問道，眼中不乏關切之意。
理智上來講，方主任覺得程開顏通過考試的幾率不大。
畢竟程開顏從十月份才開始複習，到現在滿打滿算才三個月。
但中文係的研究生專業課，是出了名的知識量大。
需要記憶的東西極多，其中不乏許多難以理解的點。
“還行。”
程開顏點點頭，他現在複習的已經差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