迭戈的公開講話隻持續了三十分鐘,藍斯還能聽得出他可能對稿件進行了一些刪減。
有些地方明顯有割裂的感覺,特彆是集中在一些“吹捧人民”的內容上。
藍斯和迭戈打交道的時間不算多,次數也不算多,但他能夠感受得出,這是一個典型的,還抱著“老奴隸主心態”的總統,一個統治者。
他把這個國家裡的人民都當成了自己豢養的奴隸,所以讓他說一些吹捧人民的話時,他會感覺到不自在。
這就像是聯邦解放運動之前的那些奴隸主們,你讓他們說“隻要你好好乾,我會釋放你,並且給你一塊地,讓你過上平靜富足的生活”,還不如直接拔出槍給他們兩下,讓他們至少死得舒服點。
他們說不出這種話,對他們來說奴隸就是動物,和馬廄裡的馬,和牛棚裡的牛,和羊圈裡的羊,還有狗窩裡的狗,沒有什麼區彆。
都是為他們賺錢,為他們獲得財富的一種工具。
甚至還不如工具。
他們說不出這些話。
但如果你讓他們說“如果你他媽還不把你的屁股從石頭上挪走,然後動一動你的手讓我知道你他媽正在工作,我就把你吊死”,他們一定很樂意,能口齒清楚連續,並且帶著一些灰色幽默口吻的說出這個長句子——
長句子一直都是受教育程度低的人的天敵。
迭戈也是這種心態,他怎麼可能會吹捧他的奴隸?
他做不到,他是一個要麵子的總統。
在這個問題上,他其實還不算太合格,因為一個合格的總統會在必要的時候,說出必要的話,哪怕是違心的。
等迭戈說完話之後,藍斯拍了拍褲邊,雙手扶著膝蓋上一麵的位置借助了一點力量,站了起來。
“幫我聯係一下總統,我要儘快見到他。”
戈麥斯立刻就去打電話,此時迭戈剛剛從總統府的那個大的陽台上回來。
他總是在那個陽台上發表公開的講話,包括他的父親,他的爺爺,他的祖先們。
他們都是如此,當然以前可能不是在總統府,是在其他地方,但需要站在一個凸出的,比彆人站的位置更高的地方。
迭戈一邊用雪白的綢緞手帕擦拭著雙手和臉頰,現在的溫度讓他覺得很舒服,擦臉和手不是因為他熱了,隻是因為油多。
隻需要一小會,他體表仿佛就會分泌出一層薄薄的油脂,如果不擦,很快就會讓他的表皮開始反光,他不喜歡這種狀態。
他本來膚色就稍微黑一點,要是還油光水亮的,他會覺得很奇怪。
用過的綢緞的手帕隨手丟給了管家,潔白無瑕的手帕上已經有了一層汙垢和油脂混合在一起的東西。
這個手帕經過處理如果能恢複純白色,就還有繼續使用的可能。
如果不行,就會被處理掉。
總統府的東西哪怕被粉碎,燒掉,也不會給下人用,這是規矩。
“老爺,戈麥斯的電話。”
總統看著站在不遠處手中提著聽筒的管家,轉身搖搖晃晃的走了過去,“回頭把城裡最好的鞋匠找來,我得換一雙鞋子。”
“這雙鞋子穿起來不太舒服,我甚至都走不直,走不穩。”
他把自己走路搖搖晃晃的問題歸咎於鞋子不好,而不是自己太胖了。
管家笑著答應了下來,他已經習慣了迭戈為自己開脫找各種理由。
他提起了電話,語氣稍微有些不耐煩。
戈麥斯一直和聯邦人走的很近,他不喜歡。
聯邦人都不是什麼好人,這一點他和捷德共和國的大總統倒是有著相同的觀點。
隻不過捷德共和國那邊有一定拒絕的實力和資本,而他,拉帕一個貧窮又落後的地方的總統,沒有這個資格。
本來他已經打算把戈麥斯處理掉,但他沒事就往藍斯那邊跑,反倒讓他感覺到有些棘手。
過幾天,他就打算宣布撤銷戈麥斯商會會長職務的決定,重新任命一個新的會長。
“有什麼事情非要現在給我打電話?”,他的語氣很不善,帶著一股子能讓人感覺出來的不滿和憤怒,還有一丁點令人不安的東西。
就像是肉裡的一塊骨頭,咀嚼的時候總想著把它找出來,嚼碎了,然後狠狠的吐掉。
戈麥斯知道他打這個電話,就已經沒有了退路,這也是一種表態。
“藍斯先生想和你見一麵。”
聽到這個回答迭戈很生氣,他覺得戈麥斯背叛了他,他是那麼的信任戈麥斯!
好吧,也不是多信任。
“你現在開始為聯邦人工作了嗎?”
“戈麥斯?!”
戈麥斯嘴裡有些發苦,他知道這個胖子有多可怕,他假裝沒有聽到這句不那麼好回答的話,采用了另外一種方式,甚至可能會給人感覺有些針對的方式來繼續推進談話。
“您的答複呢?”
“總統先生!”
迭戈有些牙癢癢,他看了一眼時間,“就今天晚餐前吧。”
“晚餐前我有時間,到大總統府來。”
他說完就直接掛了電話,罵了藍斯,聯邦,以及戈麥斯幾句之後,才搖搖擺擺的朝著自己的房間走去。
他現在需要喝上一杯冰果汁,然後在床上躺一會,以緩解身體的疲憊。
如果不是現在氣溫稍微有些降低,他其實更願意躺在露天的水池中。
那種水流衝刷身體的感覺能讓他心情都變好不少。
一個多小時之後,藍斯來到了來到了總統府中,大總統和外交部部長一起,在總統府的會議室中接待了藍斯。
偏廳,不是正廳。
倒不是說迭戈舍不得用正廳,主要是藍斯並沒有什麼官方的背景,用正廳的話會讓迭戈感覺自己矮了聯邦一頭,接待一個非官方人員都要啟用正廳。
雖然他的確矮了聯邦一頭。
在偏廳,就沒有這些顧慮了。
藍斯和他們兩人握了手之後,在工作人員的帶領下,來到了他的沙發邊坐下。
“剛才我聽了迭戈總統你的公開講話,它對拉帕人民能起到重要的警示和幫助作用,我相信問題很快就會解決。”
迭戈和外交部部長都紛紛點頭,這個話說得沒有任何的問題。
不過藍斯很快話鋒一轉,“我注意到你說捷德共和國援助了一批糧食給拉帕。”
迭戈再次確認了這條消息,“是的,三十五萬噸小麥。”
“我們打算把它打成小麥粉,這樣比起純粹的吃小麥仁,能獲得更多的飽腹感。”
他的意思是把小麥粉做成麵包或者餅,然後裡麵加入其他東西,反正隻要餓不死人就行了。
藍斯微微頷首,“你們和捷德共和國達成了哪些協議?”
“是什麼,讓他們願意拿出這麼多的糧食過來。”
迭戈愣了一下,緊接著臉上就露出了一些不悅的表情,“這恐怕和你沒有任何關係吧?”
“這是我們和捷德之間的交易,你不需要知道,也沒有知道的必要。”
看得出,他現在很不高興,覺得自己被冒犯了。
如果換一個人來說,比如說聯邦大使,或者什麼外交人員,他都會覺得稍微舒服點。
藍斯是什麼人?
一個黑幫頭目,居然就這麼大搖大擺地走進來,問他和捷德共和國達成了什麼交易?!
他能夠感受到藍斯看似平靜背後不把他放在眼中的傲慢!
所以他說話的時候也非常的不客氣,聲音稍微有些大。
藍斯聽著他的喧嘩聲也沒有急著反駁或者做什麼,他微笑著將管家剛剛送來的咖啡杯端起來,用攪拌棒攪動了幾下後抿了一小口,“這關係到聯邦投資者在拉帕的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