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鄉這些天,每晚都有捉鬼生意,雖說都是惡鬼一兩個,小鬼六七條,鬼氣有限,可步安的蹭鬼修行畢竟沒有停滯不前。
他費儘心力搞這麼一支鬼捕隊伍出來,是為了蹭鬼方便,而不是為了掙錢,但假如總是掙不到錢,也要出問題。
隊伍才拉起來沒幾天,步安就感覺到了壓力,這些修行者都像小市民似的,嘴裡不明說,不經意間可是老在打聽著進賬呢。
洛輕亭表麵上是看著鄧小閒的麵子來的,可步安清楚得很,她從公孫龐那裡跳槽過來,歸根結底還是因為那小老頭太摳門。
為期九天的下鄉捉鬼之旅,確實也跟送戲下鄉沒有多少差彆,白天趕路順便打聽生意,晚上由東家招待著吃喝再搭台捉鬼。
張瞎子除了比廚子磨蹭一些外,似乎不比那個囉裡囉嗦的胖子遜色。
一天傍晚捉鬼前,素素早早就躲進了東家安排的住處,步安坐在長凳上,看著張瞎子背著手來回轉悠,終於忍不住問鄧小閒,為什麼每次都要先看風水。
鄧小閒解釋說,這就好比是行軍打仗前,先要放出斥候查探地形和敵軍動靜,知己知彼才能百戰不殆。
洛輕亭輕輕哼了一聲,說起了大實話:“修風水玄的,十個裡頭有九個是假的!”
步安好奇道:“那真的又是什麼樣?”
他說這話的時候,張瞎子離得很遠,誰知道這瞎子耳朵特彆好使,遠遠地吼了一聲:“我就是那個真的!”
惠圓和尚閉著眼睛坐在一旁,保持這個姿勢已經有小半個時辰,這時忽然睜開眼睛。
“我好像在《道德經》上讀到過‘天之道損有餘而補不足’,又說‘弱者道之用’,這樣看來,張遊二位施主各有眼疾腿疾,都是修道的人才。”
鄧小閒等人雖然全是道修,但並不穿著道服,也不在道觀出家(或者已經被被趕出來了),因此惠圓一律稱他們為施主。
步安瞥了惠圓一眼,心想這和尚不是在入定嗎,怎麼大家說點什麼,他全能聽見?這麼不專心的嗎?
遊平撓著頭輕聲說了一句“哪有”,這個和步安年紀相仿的瘸腿乞兒,仍舊穿得破破爛爛,平常也不怎麼愛說話,似乎天生內向。一個悶葫蘆走街串巷地行乞,還真難為他了。
洛輕亭笑了笑說道:“道之用不清楚,不過,反者道之動,這裡倒是有一個……”
鄧小閒突然起身,笑著問惠圓:“和尚!你不好好念佛經,讀《道德經》乾什麼?”
惠圓憨笑道:“師父說過,多讀些書總是好的。”
鄧小閒走去他身邊坐下,嬉皮笑臉道:“來來來,你告訴我,都讀過哪些書?《黃帝內經》讀過沒有?”
步安見他故意岔開話題,不讓洛輕亭說下去,便好奇道:“什麼是反者道之動?”
愛讀書的惠圓解釋道:“禍兮福所倚,福兮禍所伏;至正則奇,至善則惡;樂極而哭,悲極而笑……”
洛輕亭一邊聽著惠圓的解釋,一邊朝步安挑了挑眉,又瞥了一眼鄧小閒,意思是讓步安看看鄧小閒。
步安想起鄧小閒說過,他六歲那年在祖母的靈堂裡大笑不止,才把他父親氣死的,這時聽見“悲極而笑”這四個字,就隱約猜到了洛輕亭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