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安此言一出,宋世畋更笑不起來了,冷著臉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什麼叫‘便是我也不會上鉤’?我很容易上鉤嗎?!”
“世子聽錯了,我的意思是說,你我畢竟不曾領兵打仗,那老狐狸使得什麼鬼計謀,竟連你我都瞞不過去,實在可笑!他這樣的草包,都能在七閩道布政使的位子上穩坐這麼多年,可見大梁無人了!”步安笑得沒心沒肺的樣子。
宋世畋的臉色,卻一點沒有好轉,輕聲嘟囔道:“不對……不對不對,這調虎離山之計,太過顯眼了,張承韜不該這麼好對付的……”
“世子莫要長他人誌氣,滅自家威風!張承韜興許就是老糊塗了!”步安哈哈笑道。
宋世畋瞥了一眼步安,眼中露出一絲極隱秘的自得,接著撥轉馬頭,往來處馳去,擺手喊道:“你自去吧!我還有些事情!”
步安看著他一人一馬,漸漸馳遠,終於消失,才忍不住捧腹大笑:“我哪裡說錯了?你還不容易上鉤麼?隻是下回碰見時,可彆說我又是故意支開你的……”
事實上,早在宋尹廷帳中時,步安就覺得,張承韜如果不是太傻,就不會將主動將騎兵送進山,因為這樣一來,等於自費了武功。
這一點,倒與宋尹廷帳中眾人所見略同。
隻不過,他們認為張承韜可能是故布疑陣,調虎離山。
可在步安看來,這個所謂的調虎離山計,太隨意、太粗糙、太容易破解了。張承韜素有陰險狡詐之名,似乎不至於隻有這點道行。
說淺顯些,張承韜如果是故布疑陣,就必然知道,漳州玄騎的動向,對於宋尹廷而言,不是秘密。那麼等到他調轉槍頭時,也會第一時間會被宋尹廷發現。
步安算過一筆賬。
從玄騎昨夜入山,到今晨宋尹廷得到密報,中間隻隔了一夜。
可從漳州府昌泰縣,到泉州府武榮縣,最少也是兩天一夜的馬程——抄山路近道隻需一天一夜,步安帶著七司走過一回,但他覺得張賢業隻要不是太蠢,就不會讓騎兵棄馬而行,因為這樣一來,等於是以騎兵衝陣的優勢、後續的機動性以及跋山涉水的疲勞,來換取不到一天的時間,實在得不償失。
換言之,即便宋尹廷帳中全都是草包,張承韜這麼可笑的計謀也能得逞,曲阜大軍也還有整整一天一夜的反應時間。
這算哪門子計謀?
所以,張承韜要麼是狗急跳牆,無路可走了;要麼就是這調虎離山計同樣是做給宋尹廷看的,而他真正的後手,還藏著沒有顯露出來。
這些話,步安在宋尹廷的軍帳中沒有說,一來是因為,張承韜確實存在狗急跳牆的可能,二來是因為一旦說出口,便是打了帳中所有人的耳光。
甚至對著宋世畋,他都沒法直說。
這愣頭青是個自恃頗高的直腸子,假如步安告訴他這些疑慮,他回去轉告宋尹廷時,必定不會貪功,而是會如實相告——如此一來,步安雖然裝了一回逼,心裡會很爽,可拉仇恨的效果非但不減,還會更勝一籌。
所以,步安也隻能旁敲側擊,讓宋世畋覺得,是他自己想通這一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