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世畋馬不停蹄,回到武榮縣城外的軍營時,大軍已經集結完畢,繡著“曲阜”與“宋”字的大旗,便在軍陣之中,迎風招展,獵獵作響。
他一手持腰牌,一手緊握韁繩,徑直衝入陣中,眾人紛紛讓道。
“且慢出兵!聽我一言!”
軍陣之前,宋尹廷與江宏義一乾人正要宰殺牲畜,為大軍祭旗,見他一路衝將過來,都麵露無奈之色。
這位國公府的大少爺,素有好高騖遠之名,在這軍營裡,除了宋尹廷之外,任誰見了他都得給幾分麵子,可事實上,卻又人人都對他敬而遠之。
宋世畋畢竟不是紈絝子弟,眾人嫌他避他,他也看在眼裡,隻是無可奈何罷了,眼下正是揚眉吐氣的機會,自然要牢牢把握。
隻見他來到中軍之前,翻身下馬,振臂道:“且慢出兵!聽我一言!漳州玄騎進山,其中必定有詐!”
宋尹廷早已習慣了這位“賢侄”的風采,招手將他喚到跟前,這才正色道:“平時由著性子便也罷了,大軍陣前,怎麼也不知道輕重?”
“叔父!侄兒不是由著性子胡鬨!正是知道輕重,才要冒死諫言。”宋世畋神情激動。
宋尹廷心中有氣,卻也暗暗覺得,他如此敢言敢當,倒有幾分兄長的風采,搖頭笑道:“其中有詐,難道我等都蒙在鼓裡,偏偏讓你瞧出來不成?”
“那諸位覺得,張承韜是何用意?”宋世畋蹙眉問道。
不等宋尹廷開口,一旁的何燕岷便撚須笑道:“世子是在考教我等嗎?”
“侄兒不敢!”宋世畋嘴上說不敢,臉上神情卻孤傲得很。
“此乃調虎離山之計,”宋尹廷身後謀士接茬道:“一旦我大軍開拔,趕赴劍州,漳州玄騎便會銜尾而擊,阻我退路。劍州、延平兩府遭災已久,府庫糧草空虛,大軍踏入死地,退路不暢,補給不通,便危在旦夕。”
宋世畋抬了抬眉,略一遲疑,便被宋尹廷斥道:“你心係兵事,用意是好的,隻是往後行事,還當穩重些。”
“叔父,這調虎離山之計,是誰識破的?”宋世畋忽然問道。
“雕蟲小技,何足掛齒。”說話這人,正是最先提出漳州玄騎進山,或許有詐的那位。
宋世畋等的就是他這一句,聞言慨然笑道:“果然是雕蟲小技,侄兒想問,張承韜到底是何人物,生死關頭,興師動眾,便隻為了布下一個讓人輕易識破的雕蟲小技嗎?”
這下非但宋尹廷一臉震驚,他身邊眾人,更是無言以對。
“這話是誰跟你說的?可是步執道?”宋尹廷頓時認真起來。
宋世畋一聽之下,差點忍不住要翻白眼,心中又氣又恨,負手道:“叔父說笑了,難道侄兒非得聽彆人說,自己就不能推演嗎?”
宋尹廷心說,薑還是老的辣,爹爹讓世畋跟步公子多親近,果然是做對了,不過兩三個月,世子便脫胎換骨了。
“照你這麼說,張承韜是在故布疑陣?”他沉聲問道。
“正是!”宋世畋應道:“他讓漳州玄騎進山,多半是有意讓我軍去猜,猜他的目的到底是奇襲劍州,還是一記回馬槍……然而照侄兒所見,奇襲劍州是假,調虎離山也是假!明修棧道,暗度陳倉才是真!”
眾人聽他這麼一說,便越想越覺得有理。隻因那一手調虎離山,太過粗淺,確實不像張承韜的手筆。
宋尹廷沉思片刻,大聲道:“宏義,宏藝,你二人各率三千兵馬,趕赴劍州,照原本計劃行事!其餘人與我一同留下,駐守武榮縣!另外加派人手,盯緊漳州府,我倒要看看,張承韜究竟想乾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