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行館,賀海心和數名同窗正安靜的翻閱著卷宗。
一名同窗又送了些新的卷宗進來,然後在他的桌子上用指節輕敲了兩下。
這說明今日的新卷宗之中,有需要賀海心特彆關注的地方,或許可以從這些卷宗之中發現了問題。
西市的香料價格,尤其是名貴熏香料的價格有著異常的波動。
早在裴國公出征之前,顧十五和他就有過一次詳談,幽州那次團聚山賊的大亂,背後有著楊氏的影子,但打仗就是打錢,那些山賊的軍資來源,便很值得追究。
哪怕是前朝遺留下來的財富,要能夠去化,分發到山賊的手中,那也必然有跡可循。
而且氣運衰弱的楊氏依舊有著逐鹿天下之心,隻能說明現在的楊氏依舊有著用財富製造更多財富的手段。
那他們必然把持著一些有著驚人利潤的生意。
幽州這些年輕的學生很擅長聯想,香料…一屋子沉香,延康坊的生祭造煞,價值驚人的名貴香料,他們很自然的將城中經營沉香生意的鋪子也列入重點排查的對象之中。
從某種意義上而言,這些鋪子的貨品並非是麵向尋常百姓的普通流通貨物,名貴香料的價格是非常穩定的,哪怕港口來了幾條載著海外貨物的大船,裡麵運下了十幾車的香料,又或者海外或是占城傳來消息,又發現了一批不曾被開采的香料林子,這都不會影響長安西市之中這種名貴香料的價格。
多出來的一些貨量,很快就會被長安的這些鋪子瓜分掉。
那些沉香不會因為存放的時間太久而影響價值,反而會變成老香,獲得更高的售價。
長安城裡永遠都會有上任的新貴,對這類貨品永遠都有著需求。
案卷之中也記載了此次突然價格上漲的真正原因。
城中有售名貴香料的鋪子有二十三家,但其中十七家卻都掛出了暫停營業的木牌。
而且其餘那六家香料鋪子也都是以龍涎香和乳香為主,手上的沉香香料並不多。
如此一來,這些香料鋪子便自然覺得可能是產地出產這種香料已近枯竭,這些歇業的香料鋪子已經不約而同的在思索接下來的經營策略。
他們的提價,也是一種試探。
但賀海心覺得事情不會這麼簡單。
他輕聲喚來一名同窗,令他傳報給厲溪治,讓厲溪治派人去查查這些鋪子到底什麼情形。
明月行館整合了道宗、裴國公、吐蕃密諜和五皇子、六皇子的情報係統,再加上先前布置在各坊的人員,情報來源本身就已經遠超城中各門閥的情報機構,而且在賀海心等人的不斷調整下,效率已經到了尋常情報機構難以想象的地步。
很快,厲溪治手下的修行者已經傳回最新的密報。
“那些歇業的商鋪裡,所有的掌櫃和夥計全部被殺,那些不住在鋪子裡的掌櫃和夥計也被殺死在自己的住所。商鋪之中貨品並無失竊痕跡,但往來賬簿以及那些契約文書,通貿資料全部被席卷一空。”
賀海心沒有任何遲疑,他沒有再去處理其它卷宗的事項,而是迅速召集七名同窗議事。
不到一盞茶的時間,厲溪治也趕了過來。
麵對這些比自己更聰明的人,厲溪治都不用自己動腦子,隻是問道,“得出什麼結論了麼?”
“楊氏自己要處理財貨,根本不會用這種打草驚蛇的手段。用了這種手段,又帶走所有交易記錄,並不一定是要追查楊氏的資金流向,很有可能是要一鍋端掉楊氏所有藏匿著的財富。”
賀海心看著厲溪治,道:“那城裡諸多勢力,最有可能做這種事情的,隻有狗急跳牆者。”
厲溪治點了點頭,道:“太子和李沉山的那一撥人?”
賀海心道,“對於我們而言,這並非重點,重點是對方用這種手段侵吞這筆錢財要做什麼,以及如何將這筆錢財追查出來。”
厲溪治道,“可有方向?”
賀海心平靜道,“一定會有地下錢莊將楊氏需要取用的錢財偽裝成正常的銀錢流出,所以即便追查銀錢運輸都是無用,這人卷走所有賬簿,也是想自己弄清楚如何調用這些財富,我們想要切入,唯有一點,追查城中各商行的虛假交易。一定會有許多不存在的交易產生,或者會有些以不合理價格成交的交易產生。追查交易的稅銀,追查城中有能力做虛假交易的人,便應該可以得到線索。”
厲溪治鬆了口氣。
他和賀海心等人已經配合無間,所以此時連若要用人,儘管吩咐的客套話都不用多說。
他也不需要考慮賀海心等人考慮的問題,他此時隻是忍不住在想,太子和李沉山那隨便哪一方的人,他們之前想必已經和楊氏有過接觸,或者說已經摸清了楊氏的財路。
但這種時候突然將楊氏隱藏著的財富一次性掏光,是要砸在什麼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