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絲被吹得揚起,沈微慈頭腦中依舊恍恍惚惚的疼。
她點點頭,又抬頭看向譚氏“叨擾了大嫂了。”
譚氏連忙拉著沈微慈的手歎道“說什麼麻煩不麻煩的,都是一家人。”
說著她推著沈微慈進屋,又對她道“你先休整些,我去給你找兩身衣裳來。”
說著她關上房門,又歎息一聲,走了出去。
其實沈微慈與宋璋大婚那回,她跟著夫君回去了一趟,但因為不能停留太久,沒兩日就走了。
中間一直沒有機會再回去過。
但她對沈微慈的印象依舊是深刻的。
或許也是因為她臉上恰達好處的笑意與溫聲細語,總讓人覺得很舒適。
如今再看,竟覺得與從前站在光色下,海棠花前的女子,大相徑庭。
容貌並未差彆太多,大抵是她身上的血,大抵又是她眼底的恍惚疲憊。
總是讓人忍不住去猜想,在她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
沈微慈泡在溫熱的浴桶中時,身體放鬆下來,眼睛一閉,腦海中便出現一張張臉。
月燈,淩霄。
沈昭昭,還有離開宋璋的最後那一幕。
她忽然睜開眼睛,長發漂浮在浴桶中,身邊小丫頭不停往她身上倒熱水。
屏風外麵是譚氏絮絮叨叨的聲音“你家的娪丫頭倒真是個鬨騰的。”
“聽淮安說,與宋璋小時候一模一樣是個混世魔王,鬨起來厲害的很。”
“我家的齊兒和將兒陪著她玩,回來都說受不住呢。”
說著譚氏笑了一聲“我瞧著性子像她的父親,長大後不知怎麼樣。”
“我倒是喜歡的緊。”
她又一聲歎息“我一直想要個女兒,奈何沒那個福氣,我倒是羨慕弟妹好福氣了。”
沈微慈昏昏沉沉的聽著譚氏的話,又扯了扯嘴角笑了下“她自小被她父親嬌慣了。”
她又撐在額頭上,語氣無奈“這性子我該管教了。”
譚氏笑到“這性子才好呢,真真討人喜歡,一點不怕生。”
“昨兒我家齊兒背著她去摘梅花,可喜歡娪丫頭了。”
“今晚還跟我說,明兒還要跟娪妹妹一起玩呢。”
沈微慈笑了笑“她是個鬨的,還是得教她些規矩。”
外頭譚氏立馬接話“鬨點也好,熱鬨些。”
“再說還小呢。”
沈微慈其實沒多餘的精力與譚氏說話。
她摸了摸自己發燙的額頭問譚氏“我覺得我有些風寒了,大嫂能不能為我煎一副風寒的藥來。”
譚氏一聽這話,趕忙道“瞧瞧我這人,隻顧著與你說話了。”
“剛才我就發覺了你臉色不對,你等著,我這就叫人去熬藥。”
譚氏出門的聲音響起,屋子內霎時間安靜了下來。
沐浴完坐在小塌上,丫頭在她身後為她擦著滴水的長發。
她失神看著腳下的炭盆,看著火光一點點蔓延至她掌心,漸漸變紅。
她的身體在漸漸變暖中忍不住放鬆下來,又緩緩的吐出一口氣。
許久沒有這麼溫暖的時候了。
沈微慈動了動僵硬的手指,看著放在手邊宋璋之前留給她的信紙,又展開細細的看他留下的每一個字。
信上的每一個字都是留念與安慰。
讓她千萬放心。
偏偏她眼眶酸澀,惴惴不安的心情懸浮在半空,始終落不下來。
譚氏端著藥進來時見到沈微慈眼眶通紅,連忙坐到她身邊去小聲勸道“弟妹這是怎麼了?”
“那些事便不要去想了。”
說著她歎息“總之,好好回來了就好了。”
沈微慈低眉搖頭,默默從譚氏的手上接過了藥碗。
譚氏看向沈微慈此刻乾淨的如畫眉目“弟妹是擔心宋璋?”
譚氏便道“弟妹彆擔心,宋璋是有主意的。”
“淮安來了信,說宋璋帶著五萬人迎上金兵十萬人,不僅全部剿滅,最後還剩了五千多人呢。”
“聽說宋璋讓剩下的人都換上金兵的盔甲混去金兵營了,隻是不知道結果怎麼樣了。”
說著譚氏問沈微慈"你知道麼?"
沈微慈喝著藥,手上的動作頓了頓搖頭“不知道。”
沈微慈的確不知道。
她想起宋璋來救她的時候身上穿著金兵的盔甲,出去的時候也知道宋璋的身後還有自己人。
但是她不知道具體經過。
隻知道這是李容山留下的陷阱。
再有,這些事她現在並不想去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