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論說渾話,葉青釉或許比不上黃氏這樣市井之流的婦人。
不過要是論氣人,葉青釉自詡不會輸給任何人。
而真正會氣人的人,壓根也不需要什麼大嗓門,放什麼下三路的狠毒話。
比如剛剛的葉青釉,她剛剛所說的言語,甚至沒有尖酸刻薄,反而還帶著一絲笑意與坦誠。
葉青釉是真的覺得暢快。
所以,這樣的笑語,落在其他人耳朵中就難免分外刺耳。
幾乎是話音落地的瞬間,屋內剛剛還在爭吵的,哭泣的,全部都靜默了下來,皆是露出一張不可思議的吃驚臉來看向葉青釉。
甚至是從進屋以來就待在牆邊裝鱉頭孫子的真孫子葉大寶都飛快的抬起頭看了葉青釉一眼,整個屋內幾乎落針可聞。
屋內靜默了得有好半晌的功夫,平日裡話頭就最多的葉守財像是才恍然初醒一般,古怪道:
“你剛剛說什麼?”
剛剛葉青釉所說的話,這不是一個晚輩能對長輩說出的話。
或者說,葉守錢夫妻倆的品行是有目共睹的,這話哪怕是彆人會想會說,但也不該從被大房夫妻倆教養出的閨女口中說出來。
可,現在就是說了。
不但說了,甚至還麵露坦然,明目張膽的咒老爺子‘要死了’。
這還是從前那個膽小如鼠,隻知道躲在牆角邊看人的‘豆芽菜’嗎?
難道就因為分家出去,就真的脫胎換骨了?
葉守財十分的納悶,不隻是他,連帶著其他人看向葉青釉的眼神,也是十二分的古怪。
葉青釉撣了撣袖口,臉上是渾不在意:
“少拿話頭來問我,多多反思自己怎麼麵對麵說話都聽不到。”
話都已經說的那麼清楚,又再問了一遍,這不是聾子是什麼?
葉守財臉色一僵,可還沒等他發火,便又聽葉青釉笑眯眯的看著主座上臉色黑中透白,白中透著絲絲死氣的葉老爺子,繼續開口‘雲淡風輕’道:
“要不怎麼說一個蘿卜一個坑。”
“要是早知道爺奶都喜歡沒有人管,不喜歡被人伺候,從前你們生病時,我爹娘也不用鞍前馬後的操勞,找大夫,想方設法掙錢抓藥,直接就撒手不管,或許還能被阿爺阿奶念個好,稱個孝順呢?”
言之於此,葉青釉也不管眾人五彩紛呈的臉,隻笑道:
“如今倒是全便宜了二叔三叔在阿爺麵前‘儘孝’了。”
這些當然是調笑,可卻架不住其他人確實是沒有想到老老實實儘孝。
他們若是真的給老爺子請個大夫,或是多關心一句老爺子,也不必被葉青釉拿住話頭,當眾下不來台。
葉守財原先還沒覺得如何,起碼葉青釉隻是在說老爺子,並沒有將火燒到他身上來,可如今眼瞧著自己被葉青釉這麼個小閨女回嘴,將麵子狠狠落在地上踩,一時間更是難堪。
可他自小就是個被黃氏寵壞的混不吝,腦子當真也沒正常人的念想,聽到葉青釉這麼說,當即眼珠子一轉,直接就脫口而出道:
“這便宜不占也罷,你們家要是想占這個便宜,隻管過來將人接走!”
那言語,那模樣,不像是在對自己的親生爹娘,倒像是在甩開什麼燙手山芋一般。
這話一出,原本身形就有些隱隱不穩的葉老爺子連肩背都有些顫抖起來,自老爺子吐血之後就有些六神無主的黃氏聽了這話,當即就破口大罵:
“你個孬貨!”
“我和你爹這些年難道就沒有好吃好喝供著你?!如今倒好,把你們翅膀養硬了,等不及要將咱們踢出去!”
“你彆以為我不知道你這個爛心肝的玩意兒在想什麼!你想著等咱們走了,這屋子就是你的了!”
“老天爺沒長眼,怎麼就讓我生了你這麼個玩意兒”
到底是一直疼在心眼兒裡麵的兒子,縱使是罵,黃氏也沒有罵出平日裡一半的威力,反倒是越罵越傷心,滿臉涕淚橫流,捂著心頭大口大口的喘氣,一副極為罕見的傷心過頭的模樣。
倒也不是她不想結結實實罵上一回,隻是自從大房分家後這段時日以來,家中完全不比從前。
一來,桌上連半點兒葷腥都沒有,加上她年紀委實是有些大了,又有些胖,整個人笨重的很,不方便下廚,隻能將飯菜交給兒媳
當然,這裡黃氏也存了私心,她到底記得藍氏是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體麵人,也不好差使,所以隻能將活計都交給了洪氏。
可洪氏向來就是個偷混耍滑,好吃懶做的主兒,手腳不麻利,飯菜做的不怎麼樣不說,還容易做飯時偷吃。
黃氏抓了幾次,罵了幾次,到洪氏和野男人跑掉之前,彆說是黃氏整個人都瘦了一圈,連帶著整個家的人都瘦了一圈。
每個人走出去都有些麵黃肌瘦的範兒,自然提不起氣來罵人。
二來
二來,黃氏是真的怕了!
從前大房沒有分家出去的時候,一家子和和美美,老二和老三從來沒有拌過嘴,也常說些要孝敬她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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