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寶兒雖不是颯爽女俠,卻也算不上什麼弱質女流。打小在孤兒院,她就是做著各種雜活長大的,工作之餘偶爾還會跑跑步,即便是來了這裡幾年,疏於鍛煉,但她前幾年過得可是普通小老百姓的日子,有那麼一陣子還十分窮困潦倒,乾的臟活累活就更不少了,這也是北雁為何一見到她就發出那般感慨的原因。
所以,她隻要下了死力氣,除非對方是練了金鐘罩鐵布衫的,否則,不要說咬掉一層皮肉,見血是妥妥的。
齊珩也沒想到,自家王妃居然牙口這麼利。從前知道她是個牙尖嘴利的,可也隻是領教過她的嘴皮子功夫,誰能想到,動起真刀真槍也這麼帶勁!
就在他二人一個皺眉吃痛、另一個發狠磨牙之時,屋頂上再次傳來一聲極大的當啷聲。
以極為不曖昧的姿勢糾纏著的二人紛紛驚醒,這才分開來,都將視線投向聲源處。
裴寶兒口中一股子鐵鏽味,卻是誌得意滿,哼了一聲,而後又道“你這屋頂是怎麼回事?是不是年老失修了啊?”
齊珩還沒答,她又立刻搶話“等等,我沒問你這個。先把重要的事說清楚了!”
他一臉無奈地舉起那隻破了皮的手,上頭還帶著一圈牙印,深深陷了進去,足見真用了力。
“現在不是時候。”
裴寶兒窮追不舍“那什麼時候才是時候?”
齊珩更是無奈,“你確定你真要這會兒說?”指了指頭頂的方向,“上頭有隻不聽話的烏鴉,先讓老宋去將他們的巢拆了,我就告訴你。”
等宋岩前來告罪之時,裴寶兒才明白過來,原來自己方才那一番撒潑都被個新來的小暗衛聽了去。
她大感丟臉,直接借故要梳妝洗臉,躲進了屏風後,連宋岩都不想見。
“王爺,藥涼了,老奴再去讓人熬吧。”
齊珩勾了勾唇角,看著那擱在一旁、被無視了許久、早已沒點熱氣的藥碗,意味深長道“藥,已經吃過了。”
“可……”
宋岩看著那動都沒動過的藥碗,愣了片刻,才反應過來,笑眯眯地點頭稱是,退下了。
內室裡再次恢複安靜,隻剩下輕微的水滴聲,彰顯著屋內的人氣。
裴寶兒本來就沒上妝,此時又是八月初的天,還算不上涼,她也隻不過隨意用架子上盆裡的冷水隨意擦了把臉。走出來一看,宋岩已經出去了。
對上齊珩靜靜注視的目光,她麵上到底有些不自然“宋公公怎麼就這麼走了?也不讓人過來伺候您老人家熟悉更衣……”
齊珩仍舊是方才的姿勢,好整以暇地靠在床頭,緩緩道“這屋裡不是有人麼?何須又多叫什麼人過來?”
裴寶兒嘴角一抽,隻得慢吞吞過去,乾起了貼身侍婢的活兒。
她一邊給他套上外衫,一邊問“這會兒能說了吧?”
齊珩沉默。
裴寶兒見狀,手裡捏著的腰帶便恨不得抽出來,甩手過去家暴一番“方才你怎麼說的?這麼一會兒又變卦?”
齊珩道“人生難得糊塗,王妃又何必這般蕙質蘭心呢?”
裴寶兒心裡有氣,猛地一抽,隻想把這個禍害一腰帶勒死算了。
登時,齊珩險些沒被肋出個細柳腰來。
四目相對,又是一番複雜難解的情緒在空氣中慢慢流淌。
齊珩垂下手,輕輕捉住她的。
“我的一生,對得起天下,對得起朝廷,對得起每一個人,隻除了你母子二人,還有裴家。”
裴寶兒微怔。他說的顯然不像是當下這一世。
“我與青雲子結交,並非是為了求長生之道。我心之向,就連當時的我都不甚明了。我本不信神佛,但,青雲子竟讓我在入夢時看到了你。”
她皺眉不解,“我?”
齊珩繼續道“你那時過得不大好,被幾個人從階梯上推下去,頭上、手上都是傷。後來,你悄悄在她們的,”他想了想,像是在腦海裡思索著那個古怪的新名詞,“書包和課桌裡放了死掉的蜥蜴,是不是?”
裴寶兒更是驚得不會說話了。
那是她小學時被班上幾個人欺負的事情,跟他所說竟一字不差!
她結結巴巴道“你怎麼會知道?怎麼可能?那個青雲難道……”
齊珩將她兩隻手都籠到自己的手裡來,動作仍舊柔和。淡淡的暖意自微涼的皮膚表層滲透出來,交織在一起。
“那個夢做了很久很久,猶如大夢十年,我幾乎不想醒來。我知道,我負了你一世,也不敢奢望再拖累你一世,隻要那樣看著你,平安健康地活著便好了……但到了後來,卻沒辦法,隻得醒來,因為,你在那裡出了事。”
他的黑眸裡似乎蘊藏著翻湧的情緒,卻被鎖在了那一汪深不見底的寒潭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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