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阿金從來不信命,自然也不願意屈服於造化弄人。
沈默麟帶著她衝進房間裡的時候,沈默金還滿臉是血的癱坐在地上。阿金腳步停頓了一下,沒有去管神情呆滯的沈默金,而是一下撲到了床榻前,替沈萬千把脈。
片刻之後,她神情凝重地看向沈默麟道“去請大夫了嗎?”
“請了,是整個江浙郡最好的大夫。可是……可是父親看起來氣若遊絲的,我擔心……”沈默麟沒把話說完,阿金卻一下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是怕沈萬千堅持不到大夫過來。
“不會的,我不會讓他有事的。”說著,阿金就拿出了插在腰間的玉笛,凝神運氣,對著沈萬千的幾處大穴點了下去。
沈默麟坐在一旁,隻覺得藍光閃了幾下,再看躺在床上的父親,氣息已經不再紊亂了。阿金睜開眼睛,看著沈默麟道“我護住了他的心脈,可保他一個時辰。這時間夠了嗎?”
“夠了夠了。大夫肯定已經在來的路上了,不會耽擱那麼久的。”沈默麟搗頭如蒜,就差沒有跟阿金磕頭了。
“好,”,阿金冷著臉又問道“昨日我給他把脈的時候,他的脈象還不至於如此,今日怎麼突然這個樣子了。發生了什麼事情?”
沈默麟下意識地想要回答,可是一想到事關沈默金,他又沉默了。
阿金一眯眼,指著跪坐在門口的沈默金道“和她有關是不是。”
“大姐息怒。默金他……”沈默麟想要為沈默金說幾句好話,卻怎麼都說不出口。
阿金一回頭,見到沈默金仍然一副呆愣的樣子坐在那兒,就氣不打一處來。她大步走上前,一把將沈默金拎了起來,提到了沈萬千的床前。“你好好看看,這是你的父親!生你養你的父親!你怎麼忍心將他氣成這個樣子?”
默金見著沈萬千近在眼前的臉,忽然回過神來,立馬就要往後躲。“我沒有,不是我……不是我做的……我不是有意的,我不是有意的……”
“不管你有意無意,若是他有什麼三長兩短,你就以死謝罪吧。”阿金冷冷說道,一把將沈默金推給了沈默麟。“你好好看著你妹妹,等深員外醒來了以後,再決定她的去留。”
“是……”沈默麟緊緊抱著抽泣不止的沈默金,向阿金輕聲應道。
阿金黑著臉轉身走出房間,正好迎麵碰上宋文禹。她隻是看了他一眼,便一言不發地往前走。
宋文禹也沒拉著她,隻是默默陪在她的身後。二人一前一後走到花園處的時候,阿金忽然轉過偷來抱住了宋文禹。
宋文禹發現,她的身子在發抖,他的衣襟處也有些濕潤。他知道,阿金一定是在流淚。
宋文禹歎了一口氣,輕聲說了一句。“你想哭就哭吧,這裡不會有人聽見的。”
聽了宋文禹的話,阿金的身子抖得更厲害了,卻始終沒有哭出聲。
過了好一會兒,阿金才抬起頭來,甕聲甕氣地說道“今早上我已經去信通天閣,讓他們多留意懷仁他們的動向。本來我是打算明日就動身往王都去的,現如今……恐怕要耽誤些日子了。”
“無妨,嶽父而今身體情況這樣,你理應多陪伴幾日。”宋文禹低頭瞧著她哭得紅腫的眼睛,用袖子輕輕給她擦拭掉眼淚。
“謝謝。”阿金眼眶一熱,又有些想哭。她覺得自從嫁給了宋文禹,自己是把前半輩子的眼淚都哭完了。
“你平日裡都隻是這樣流淚,從來不哭出聲的嗎?”宋文禹忽然問了一句,讓阿金愣了一下。
“通天閣上上下下少說也有幾百號人,在不羈山上生活的時候,走哪兒都能遇到,若是我哭出聲了,威望何在,丟不丟人。”
“可是,這是在不羈山下,”,宋文禹認真地看著她說道“在我身邊,你可以哭出聲。沒有人敢說你丟人。”
聽了宋文禹的話,阿金破涕為笑。這個書生,雖然手無縛雞之力,卻總是說這種霸道的話,真是大言不慚。
可是……又讓她喜歡得緊。
她用手擦了擦眼淚道“我知道了,以後再你麵前哭,我一定哭出聲。”
宋文禹聞言,皺緊了眉頭道“還是不要了。我不希望你哭,我希望你笑。”
“好,我時常笑給你看。”阿金莞爾一笑,“這樣可好?”
“嗯。”宋文禹輕輕應了一聲,又將她抱進懷裡。
……
沈默麟將沈默金拉回她的房間裡,爾後又親自打了盆水來給她擦臉。溫熱的觸感讓沈默金打了個激靈,回過神來的她,一把抓住了沈默麟的手,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哥哥,那個梁金要害我。哥哥,我怕。”
沈默麟抿著唇,對著已經被嚇得有些精神不正常的妹妹說不出重話來,可是她又是讓父親病情加重的罪魁禍首,這讓他實在沒辦法溫聲細語地和她說話。
“不會的,你不再惹是生非,自然相安無事。”沈默麟冷聲回道。
沈默金聞言,像是被人點穴一般定在了那裡,抓著沈默麟的手也漸漸鬆開了。
“連你也怪上了我?”
沈默麟聞言,停下手上的動作,反問道“難道不該怪你嗎?不要胡思亂想了,還是那句話,你這幾日老老實實地在沈府裡頭待著,等父親平安無事了,你自然也不會有事了。”
說罷,他便回頭絞了一把手巾,又繼續將沈默金臉上的血漬擦拭乾淨。
沈默金坐在那兒一動不動,也不知道是想通了,還是因為有阿金的威脅在。許是因為沈默麟的動作太過溫柔,等到清理工作完成的時候,沈默金已經睡著了。
見著沈默金臉上風乾的淚痕,沈默麟歎了一口氣,將妹妹扶到床上躺下。轉過身來收拾東西時,他又愣了一下。在給沈默金清理的過程中,臉盆裡的水都被染成了血水,隱隱還有鐵鏽味在空氣中飄蕩。
沈默麟心中一痛,不自覺地又將沈默金怪上了幾分。
可是,責怪她又能如何?畢竟那是自己嫡親的孿生妹妹,一母同胞。沈默麟捫心自問,沒辦法像阿金那般心狠。甚至於,在麵對如此無助的沈默金時,她竟然連一句重話都說不出來。
沈默麟忽然想到了父親昏迷之前說的那句話,他覺得沈默金變成這樣,不僅是父親,就連他這個做兄長的都有責任。
沈府裡的人忙了一晚上,直到從大夫嘴裡聽到了暫時無礙的消息,眾人才鬆了一口氣。
“好在之前有人將員外身上的幾處大穴封住,護住了心脈。否則,就算是華佗在世,也無力回天了。”大夫臨走之前,將話說得很重,讓沈默麟一陣後怕。“敢問沈公子,可否讓老朽與這高人一見?好讓老朽與這高人談論一下救人之道?”
沈默麟聽罷,想都沒想便婉轉拒絕了。“實不相瞞,此高人也是恰巧經過此地,見沈府之上滿是黑氣,才會進來一探。將父親的心脈封住以後,便又雲遊去了。”
“竟有此事。也是沈員外平日裡廣種善緣的結果。”大夫摸著山羊胡須,如是說道。之後沈默麟又塞給了大夫幾兩銀子,這才將他送出門。
一轉頭,就見阿金站在他身後,挑著眉毛瞧著他。
“世外高人?”
“大姐,我這也是急中生智……”沈默麟莫名有些心虛。姐姐貌美如花,硬被自己說成是個行走江湖的道士,換做是自己,也會不高興的吧。
誰知阿金忽然咧嘴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乾得不錯。”
這突然的誇讚讓沈默麟有些不知所措,他默默鬆了一口氣,追上阿金的步伐道“今天晚上就由我守著,大姐去休息便是。”
“不,我守著吧。這沈府之中大大小小的事情都得你操持,你可不能倒。”阿金沒有看他,徑直就往沈萬千的房間裡去。
“那……你守上半夜,我守下半夜。”沈默麟想了個折中的辦法。
阿金腳步一頓,回頭看了他一眼,半晌才道“好。”
沈默麟見阿金鬆了口,臉上總算是有了些許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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