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說陽城山的這對父子如何的父慈子孝,又如何的躊躇滿誌,但大熱天該趕得路卻還得趕。小說.
第二日一早,父子二人先是從老宅中取了一些尋常衣物,又到周邊富戶家中借了不少錢……劉焉在此處辦學十八年,又去當了洛陽令,彆說借錢了,怕是借老婆都有人搶著給……反正是收拾的挺像樣子,然後便直接趕著驢車到了著名的五社津,準備北渡黃河。
然而,既然是私服而行,就彆指望有什麼超常待遇了。
人家渡口的吏員眼瞅著這對父子像是個讀書人,雖然沒有為難的敲詐的意思,卻也明確告訴他們,除非有包船的人樂意載他們,否則便隻能請這二位老老實實去載貨載牲口的船上跟自家的驢車呆在一起。
劉範當即就不樂意了,孝子就是這點麻煩,貨船多臟啊,自己父親何其金貴?便是劉焉其實也不想跟除了自家老驢以外的牲口擠在一起天太熱,誰受得了?
不過,終究是劉君郎氣度不凡,就在他猶疑之時,一名展示了公文獲得了專船,據說是要去河北上任的年輕士子倒是主動相約,替這對父子省了不少閒心。當然了,無論從哪個角度來說,都是這個年輕官員實際上占了大便宜,可不是誰都有機會和冀州方伯同船而渡的。
當然了,稍一開口,知道此人恰好是去冀州赴任為縣長以後,劉焉反倒是沉住了氣……畢竟,隻要他遲早要巡查整個冀州,各地縣長多少要喊來一見的,於是索性全程連姓名也沒通,就是想看看這個年輕人到底是不是一心圖報。
不過,這個矮胖的年輕縣長倒也隨和,一臉的忠厚老實,劉焉父子受他恩惠卻不通姓名,他也隻是憨笑相對,絲毫沒有半點失態。
等上了岸,他更是與劉焉從容拱手相彆,讓自家老仆駕著一輛舊馬車先行一步,也是讓劉君郎父子反而不好意思了起來。
“不想如今居然還有如此忠厚老實之人,”劉範目送此人上路,也是連連搖頭。“想我之前還疑他是看出了什麼端倪……大人,今日的恩情擺在這裡,你將來見了他,一定要好生提拔才行。”
劉焉同樣感歎連連:“提拔是一定的,但卻不僅是看在今日受他一次小惠的麵上,而是人心不古,如此忠厚老實的年輕人本就難找,正該重用!”
“大人說的不錯。”劉範自然如此言道。
就這樣,父子二人感慨了幾句,也就不再耽擱,他們趕著驢車,順著河內郡四通八達的大道走懷縣、武德,過朝歌、湯陰,進冀州入魏郡,然後又臨鄴城而不入,倒是很快來就到了趙國邯鄲境內。
進入此地,劉焉父子便算是到了正經目的地了,自然也就留心了不少。而很快,他們便發現了一個有意思的去處。
“敢問這位兄台,”得到自己父親的示意,劉範抹著額頭汗水從驢車上跳下,對著迎麵一名牽著瘦馬、負著行囊,然後明顯麵有不忿的士子拱手問好。“前麵是何地方,又出了何事,為何聚攏了如此多的人?兄台又為何如此行色匆匆?”
“不瞞車內長者和這位小兄弟,”這士子終究是個有教養的,眼看人家主動行禮,車上還坐著一個長者,便老老實實停下來拱手以告。“前麵乃是我恩師魏公的私家莊園,向來是他講學之處。不過,今日如此情形卻非是講學所致,乃是恩師受那邯鄲令的脅迫,不得不停了此處私學,要遷往邯鄲城去,同學們有些沒骨氣的要跟過去,有的卻如我這般不願意去受辱,一時鬨得不可開交……”
聽得邯鄲令三字,劉焉和劉範哪裡能放過此事,前者更是直接下了驢車細細詢問:
“敢問令師魏公,可是趙國魏氏出身,曾為魯國相的那位?”
“長者識的我們恩師嗎?”
“不敢稱認識,但趙國魏氏之名也是久仰的,魏氏兄弟一位當朝副相,一從魯國相任中歸鄉講學,誰人不知呢?”劉焉失笑道。“不過,魏公既然如此家門,那邯鄲令區區千石縣令又如何能逼迫於他?他可是曾為兩千石的人物。”
“長者是從外地來?”這學子聽到此言反倒好奇的打量起了劉焉。
“沒錯,”劉焉眼皮都不帶眨一下的。“老夫我是外地來趙國赴任的,之前在豫州任上為縣令,卻因為沒錢行賄宦官,被人奏了罪責,降職貶到了襄國為縣長……”
“原來是新任襄國長,怪不得……”那學子聞言先是拱手補上一禮,卻又連連感慨。“怪不得老縣君什麼都不知道。而那宦官也是歹毒,居然就把您這樣的長者放到這種虎狼之地來。”
劉焉與自己兒子對視一眼,各自心照不宣,但麵上卻都是一副茫然模樣。
不過,這學子明顯是心中憤憤,正要找人訴說,所以也就沒有再賣關子:“老縣君,其實不怪你種種不解,實在是這邯鄲令公孫仗著自己有亭侯之爵,又有數百邊地武士為爪牙,行事肆無忌憚……你還不知道吧,你的前任便是被他殺的!”
“竟然如此跋扈嗎?”劉焉很配合的反問了一句。
“來邯鄲短短兩月不到,他便先有滅門之舉,後有擅殺鄰縣縣長之事,”這學子愈發憤恨不已。“現如今,聽人說他更是囚禁了國相,然後私自任命郡吏、督郵,將整個趙國政事納入手中,最後居然逼得方伯也棄官而走……您說,跋扈縣令之名豈是虛妄?”
劉焉一時撚須無言……這明顯不對路好不好?
彆的倒也罷了,真要是囚禁國相,那前任冀州刺史王方怎麼說都是個有名望的人物,怎麼可能會一點都不管就直接辭官了?而且再說了,這公孫是邊郡出身,又是當踔锘碌鬨髁χ唬鞣纈行┐直┫肜詞怯械模扇思抑站渴鍬癰珊土蹺娜頻難豢贍芑崛緔宋槁陌桑?
“兄台說的都是真的嗎?”劉範也是一點不信。
“其實也不是很確定,”這士子被劉焉這麼一看,然後劉範這麼一問,倒是麵色一紅,說了實話。“隻是影影綽綽聽周圍人這麼傳的……當然,滅申氏滿門和擅殺老縣君前任一事絕對確鑿無疑,不然我恩師也不會受其脅迫,不得不將私學解散,前往邯鄲去組建什麼公學了!”
“其實,”劉焉撚須反問。“彆的暫且不言,這私學改公學不好嗎?老夫年輕時也曾辦過學的,知道私學的利弊。至於公學,雖然不大清楚是個什麼章程,但最起碼場地、紙筆,還有貧困學子的衣食,都是有些保障的,便是吏員的任用上……”
“哎呀,”這士子被問到心坎上,也是不顧禮儀打斷了對方。“老縣君不知道,真要是隻是換個地方,然後私改公倒也罷了,我們做學生的又哪裡會舍得離開恩師呢?隻是那邯鄲令區區一個二十餘歲的人,居然也要入公學當老師講學,據說雖然他也是海內名儒的子弟……可我輩怎麼能讓這種人跟我恩師同列呢?!”
“這倒也是……”劉焉雖然心底不以為然,但總歸是對這個士子有了幾分理解,這個怨憎邯鄲令的理由還是說的通的,但也僅此而已了,他也不想再與此人糾纏。“這樣好了,我既然來趙國赴任,無論如何也該拜訪一下魏公的,你帶我去拜會一下令師,我也順便勸一勸他。”
“這……”這士子聽到此言,居然一時有些慌張。“老縣君自去拜會好了,我剛剛與同窗爭吵,此時不好再見麵。”
言罷,這士子居然拽著自己的瘦馬,吭哧吭哧的就往南跑了,看的劉焉父子一時無言以對。
不過,很快他們就明白是怎麼回事了……劉焉在前,劉範拽著驢車在後,二人進入大門敞開然後熱鬨非凡的莊園,正見到一個還在束發的年輕學子站在一處屋頂上大聲嘲諷:
“要我說,什麼不願看到老師與彼輩同列?之前隻說移學的時候也未曾見你們有這麼多說法,不是害嚷嚷著邯鄲城中熱鬨非凡嗎?說到底,乃是一些濫竽充數之輩,今日知道了公學中每月要月考,每年要統考,還要定排名,這才亂了手腳,生怕被考試拆穿底細……”
“你胡扯!”下麵立即有人漲紅著臉反駁。“讀書人的事情,怎麼能定什麼排名呢?況且,學問能排出來,德行能排出來嗎?這不是有辱斯文嗎?!”
“你怕露餡!”
“你有辱斯文!”
兩撥學生再度吵鬨不休,倒是讓劉焉不禁為之一樂……他可是乾了十八年的私立學校校長,哪裡不知道這些學生的花花腸子?實際上,便是自幼跟著父親在私學中長大的劉範都反應過來,為何剛才那個學子不敢再進來反而匆匆而走了。
父子二人圍觀了一陣熱鬨,便要去尋人去拜謁魏鬆……其實何止是來這裡做官之人應該拜訪這位魏氏長者,便是從劉焉此行的根本目的而言,也是應該聽一聽此人對公孫觀感的。
不過,二人放下驢車,以襄國縣長之名隨仆人來到後院時,卻是遇到了一位故人。
“見過長者!”這名身材矮胖的年輕人見到劉焉後也是趕緊行禮。“不想與長者還能再會!”
劉焉父子看到此人也是心情不錯……一方麵,他們父子倆其實心情一直不錯;另一方麵,如此忠厚老實之人總是讓人生不出惡感的。
“實在是失禮了,”那領路的家仆見狀趕緊出於主人家的禮儀解釋了一下。“我家老主人正在後院見客,不然前院也不會如此紛亂了……不過,兩位都是赴任的縣長,而且還都認識,那倒是省的在下多嘴了,我這就去通報,還請兩位縣君稍待。”
劉焉自然不以為意……人家魏鬆是卸任的兩千石,而自己此時的身份不過是個區區不入流的五百石縣長,身份差距極大。實際上,若非是劉焉是個年長之人,又自稱是趙國本地新任的襄國長,否則怕是連通報都要晚一些的,身旁這位早已進來的矮胖老實縣長便是明證了。
“不知道長者居然也是赴任之人,”這矮胖的年輕縣長果然老實,此時居然顯得頗為尷尬。“之前還擅自請老先生父子上船。”
“哪裡哪裡?”劉焉趕緊拱手。
“不知長者是要去哪裡赴任?”此人認真問道。
這時候再不問對方姓名來曆反而奇怪了,不過劉焉也是早有準備了……那襄國長剛被邯鄲令宰了,而劉焉卻是直接出了南宮宮門便直奔此處,正好用來偽裝糊弄。
“家父姓黃諱琰,諱字子琬,而小子我姓黃名範,我家祖籍江夏,家父此行正是要來趙國本地任襄國長。”劉範趕緊替父親言道。“其實,我父本是豫州的一名縣令,因為得罪了宦官才被降職至此。之前便想問了,不知道兄台姓名,此行又要去哪裡為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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