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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紫氣黃旗豈偶然?(完)(1 / 2)

端午日的閱兵波瀾不驚。

畢竟,對於見慣了千軍萬馬的鄴下重臣們而言,騎馬隨公孫珣在鄴下這一萬多步騎身前走一遭,然後再陪著公孫珣立於銅雀台上看士卒們從台下走一遭,聽他們喊幾句萬歲、萬勝之語……其實也就是那個樣子了。

便是當年嚷嚷著大丈夫在世當領著萬騎在身後之類言語的婁子伯,在經曆了這麼多戰事以後也已經不會那麼輕易熱血沸騰了。

因為對於這些人真正上過戰場的人而言,閱兵一萬次也比不上真正戰場上的一次突擊來的讓人激動和提心吊膽。

實際上,連燕公公孫珣本人也都有些百無聊賴以至於心不在焉的感覺……這點也可以理解,回到鄴城後,這位在長安一口氣定下了許多燕國國製的國主,卻在自己的大本中營遭遇到了許多類似於追封父親為文公時的那種反彈,大麵積的上書與麵諫紛紛到來。

譬如說,有人就認為不用寺人這種方式雖然可以一時間得到士人們認可與歡欣鼓舞,但寺人本身對於宮廷女眷而言還是不可或缺的。現在一切從簡還好,但等到燕公一統天下,住進了南宮北宮未央宮那種地方,還純用侍衛和義從就會造成實質性問題。

再比如說,還有人集中提出,七個相國的製度是非常好的,也是燕公此番建製大獲人心的一個重要緣由,但其中卻居然沒有宗室和外戚的地位,著實讓人心憂。所以,他們希望公孫珣能夠給宗室或外戚專設一席,或者公開宣布,宗室是可以入朝為相國的,以安人心。

除此之外,還有一些武將也對相國全是文職,並且專業性極強這一麵感到憂慮,乃是有些擔心將來燕國內部武人的地位。

不過,最集中的諫言還是出在立儲上麵,這件事情實在是太重要了,自以為是的燕公與燕太後這個時候才發現,他們母子二人自以為是的後世經典立儲製度在人心求穩的思路下,反而顯得不合時宜!

大麵積請求立即立嫡以長建儲的奏疏且不提,便是呂範、田豐這些人,在明知道公孫珣有所打算以後,依然暗裡明裡,力勸公孫珣放棄那個設想中的什麼秘密建儲製度,回歸嫡長。

而公孫珣對將來皇長子素質的憂慮,也被他們用各種成熟的漢室製度給辯駁了回來。

說實話,公孫珣本人和公孫大娘之所以存著什麼秘密建儲製度,絕不是對公孫定有什麼想法,也不是為了釣魚,更不是什麼對漢室製度的反思!

這件事情的猶疑,以及他們母子對宗室在國家製度中位置的猶豫,其實並非來自於對漢室製度的反省,反而都是來自於所謂‘未來’‘八王之亂’的教訓。

‘何不食肉糜’以及八王混戰引發的‘少數民族南下’,實在是太讓人心驚肉跳了。

但很顯然的是,他們母子二人忽略了這個時代的基本訴求——安定!

大家要的是不折騰,是穩定,是繁榮,而不是各種不確定性。

實際上,經過四五日的討論,公孫母子如今都已經有些軟化。

畢竟嘛,七相製度的存在,本身就會對‘何不食肉糜’這種現象有所托底。至於宗室,同樣的道理,如果官僚製度能夠強化穩定的話,讓所謂宗室合流到官僚體製裡,似乎也不用擔心太多——無論如何,既然主體思路是決定放權給官僚,又何必為了君權獨大的狀態下的某些意外與可能性在這裡杞人憂天呢?

說句不好聽的話,真要出了個‘何不食肉糜’加‘少數民族南下’,必然是中途出了大亂子,國家根基都不在了,那樣的話無論如何也怪不到曆史責任感爆棚的公孫母子頭上吧?

不過,這些都已經是後話了,一切的一切都可以等到戰後再說。而這就是國家草創的好處了,作為開創者和初代人,是隨時可以修正思路的,尤其是建儲製度和宗室製度這兩個要務根本都還是未公布的狀態,連更改都稱不上。

慢慢想,什麼時候想明白了,什麼再直接放出來就是。

大不了讓公孫珣按照那些奏疏的思路背個黑鍋——堂堂手握天下二一之數的燕公,毫無大氣,居然因為自己嶽父不忍對漢帝動武,反過來試圖利用自己兒子約束自己嶽父,然後惹來後世嘲笑幾句罷了,也不掉幾根毛。

回到眼前,公孫珣和重臣們對閱兵殊無感覺,不代表鄴下士民對閱兵沒有感覺。

沒辦法,這年頭太缺乏文化生活了!普通百姓一年到頭就是到一定節日搞個祭祀,就覺得很滿足很有儀式感了,蹴鞠比賽出來後更是百看不厭,幾乎成為了北方舉行市會的標配,如引自南方的龍舟比賽,在如今北方更是鄴下獨一份的新鮮事物,去年才在還不是太後的公孫大娘的關懷下第一次舉行,又何嘗見過閱兵?

上午結束閱兵,中午是龍舟,下午是大宴參閱官兵,並給天下官吏、軍士發放賞賜,傍晚則是請魏郡長者、三老、大學講師、優秀基層吏員與官兵登上銅雀台,與燕國國主、重臣共飲。

這還沒完,就在傍晚銅雀台大宴的同時,公孫珣更是大手一揮,來了新命令,說是因為銅雀台新樓建成,又是五月端午,所以往後三日,鄴下將去掉市禁、宵禁、城禁,同時允許城內外開市三日,安利號更會敞開供應兌換貨物。

一時間,鄴下的熱鬨明顯更上一層,城內外很多有條件的酒樓、茶館,更是準備徹夜營業……畢竟嘛,這年頭能有精力半夜到這種新興產業裡消費的人,除了大學生外,哪個不是達官顯貴,又有哪個不能在他們身上撈回這燈油錢?

便是大學生,其中又有幾個是真正家貧呢?

公孫珣的射科取士之策,隻是在製度上給真正的底層留有空間,短時間內卻根本突破不了幾百年來的政治文化傳統與經濟成本上的壁壘。

“蔡公!”

“蔡師!”

“蔡國丈!”

當日晚間,距離銅雀台大概三四裡路的位置,也就是鄴城南城外的南市中,一棟最高最顯眼的茶樓內,隨著一名小眼睛、朝天鼻、厚嘴唇、短眉毛,且膚色黝黑,頭裹綠色幘巾之人在一名仆役的扶持下入內,堂中諸多大學生和基層吏員、軍官們紛紛起身問候。

“哎呀呀……大家坐,大家坐嘛,今日雖稱端午佳節,卻非是如太後所以什麼紀念屈原大夫的,乃是因為今日本就是所謂至惡之日,而星象卻又正行飛龍在天之勢,所以今日正該扔下俗事、俗禮,儘量遊戲發汗,以度至陽之氣,以去惡事惡疾……大家不要管老夫,與我一壺茶便可,該遊戲便遊戲……”蔡伯喈明顯是在銅雀台上喝多了,說話都有點大舌頭,語言也有些顛三倒四,但心情還是不賴的,大家也樂得見他難得不裝三裝四。

不過,就在幾名學生讓出位子,準備趁機蹭蔡老師茶錢的時候,就在此時,上頭卻有人探出頭來,遙遙招呼:“可是蔡公當麵?在下皇甫堅壽,家父與邯鄲魏公、執金吾馬公俱在三樓打牌喝茶,消食避暑……”

“哎呀呀,三位親舊正好在此嗎?!我就說如何一轉眼就不見了……”蔡伯喈聞言大動,即刻起身,便迫不及待向樓上而去。

而皇甫堅壽確認是蔡邕後也是趕緊下樓相迎,至於那幾名學生是何等鬼精,早就主動扶著蔡伯喈上樓去了,反倒是皇甫堅壽本人順勢來到樓下與幾名相識的關西籍學生、官吏坐到一起喝起了菉豆茶。

且不說樓下如何,三樓零散坐了十來個人,卻多是侍從和路上遇到跟來服侍的學生,唯獨臨窗的一張桌上,由於此處晚風能送漳水涼氣直入閣樓之中,所以由蔡邕與皇甫嵩、魏鬆、馬騰這四個剛從銅雀台歸來的‘貴人’坐定,卻也是愜意之餘與樓下那些人一樣興奮難止。

其中皇甫嵩地位最高,再加上他是連結馬騰與兩位大學講師之人,所以其人一口溫茶飲下,便當先摸著動物牌開口而歎:“老朽在關西混沌了一輩子,卻不想日子還能這麼過?今日熏熏半醉,宛若夢中。”

“皇甫公此言甚是。”馬騰迫不及待言道。“當日涼州亂成那樣子,然後又是董卓作亂,誰能想到能有今日的享受?再加上今日半醉,可不就是真跟夢裡一般……若早知如此,我早來了。”

那邊蔡邕微微挑眉,便要出牌說話,卻又聞得皇甫嵩忽然當眾失態作笑,好像是想到什麼一般,也不禁和其餘三人一起好奇相對。

“可是在下所言有失?”馬騰雖然是目前實際職務最高之人,但在這三位文化人麵前還是有些心虛的。

“非是笑壽成。”皇甫義真一邊示意蔡邕趕緊出牌,一邊搖頭再笑。“我是想到了今晚銅雀台上,孔文舉那廝的形狀……不免想笑。”

其餘幾人聞言,也是齊齊失笑,便是最老成的魏鬆,都忍不住將手中動物牌給弄散了。

原來,孔融雖然主要活躍在大學中,但與蔡邕、皇甫嵩、魏鬆這三人不同,其人在鄴下的政治地位還是有一些的,平日裡也有些正經工作,頗與馬騰類似。

而且,其人和馬騰比,並沒有降將的忌諱,反而因為家門還有正在黃金時段的年紀,理論上有政治上再進一步的可能,所以向來喜歡博出位。

原來倒還好,隻是在大學中發發牢騷什麼的,大學裡也不缺他的牢騷。可是等到今年,先是大批曾經從了袁紹的青州儒生三年勞改期滿,恢複自由……其中多是孔融故吏舊識……或是返鄉,或是來到鄴下討生活,算是變相給了孔文舉一些助力;然後公孫珣又建製稱公,七相並出,到底是勾的孔融心癢難耐,忍不住上躥下跳起來!

於是乎,自從公孫珣歸鄴,這位昔日的空北海便變著法的上書,從官製到禮法,從世子到宗室,從舉薦青州人才到點評南方軍略,其人是一樣不拉,意圖效忠之心,溢於言表。

但是,偏偏公孫珣一律留中不發,並未對此人的任何奏疏作出任何回應。而孔文舉偏偏也是熬不住性子的人,其人等了三四日不見蹤影,再加上閱兵後公孫珣很可能便要組織戰事,直接動身南下,屆時再無機會,所以其人這一日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上午看閱兵的時候,孔文舉便開始在大學講師和學生中發布一些放肆言論,諸如什麼‘北軍空有其表,望之虛浮’,連當日東觀漢室閱兵的兵馬都比不過;還有什麼‘天下未定,便奢態如此,以此觀之,上行下效,此戰南未必不能勝北’;最後,更是扯起了漢家大義什麼什麼的,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又要當漢室忠臣呢!

結果呢?

結果等到傍晚賜宴,燕公挨個敬酒,輪到孔融的時候,卻是拉著對方的手,很誠懇的談起了對方最近幾日奏疏中的言論,並表示很受教育,一定會認真考慮,隻是戰事在前,要暫且延後而已。

非隻如此,燕公複又當場談及到了對方舉薦的那幾位‘刑滿釋放’的青州人才,諸如是儀、彭繆、邴原等,居然予以了認可,說是準備稍作考察,便要使用……這個時候,孔融的不滿早就飛到昆侖山上去了,而等到公孫珣再懇切詢問對方能不能出任燕國十二寺中太常寺寺卿一職時,被閒置了五六年的孔文舉應許之餘,居然當場做六言詩一篇,稱頌燕公之德,並力陳南軍之必敗有五,北軍之必勝有四!

講實話,若非皇甫嵩等人之前在下麵聽過了孔融那些牢騷話,幾乎要以為他傾心燕公已經幾十年了呢!

“從京到鄴巍巍,燕公憂國無私……”蔡邕想起孔融的六言詩,也是不免失笑。“這種詩老朽是作不來的。”

“這算什麼?”皇甫嵩搖頭笑道。“這種六言詩可不是孔文舉第一次作了,燕公當日伐董到郿塢後,他也如今日這般活躍,也曾當眾作過一首詩,彼時蔡公恰好不在而已……我給你們念念……袁董分爭為非。遷都長安思歸。瞻望河北可哀。夢想公孫歸來!”

眾人忍不住再笑,便是馬騰這個大老粗也跟著笑的不行……這詩真是太直白了。

“其實,也就是老朽今日酒醉,借機說句醉話。”笑過之後,蔡伯喈卻又忽然一聲感慨。“如孔文舉這般形狀,我倒是稍懂一二,董卓亂前,我其實與他無二,隻是覺的人生於世,空負才華,為何君王皆不用我,反而要用那些小人呢?於是平日牢騷不斷,不過是想求一份任命而已……又沒有賄賂求官,也沒有賣友賣……賣舊求榮,稍顯失態,也何必笑他呢?”

“不一樣的。”皇甫嵩繼續搖頭不止。“都說臣子如美人,君主則如浪蕩子,故文人皆有怨婦心,可怨婦與怨婦還是不一樣的……當年靈帝朝時,蔡公雖有抱怨,卻基本上能言之有物,誰還能說你當年那些諫言是錯的嗎?而孔文舉呢,今日在銅雀台上失態倒也罷了,可在白日說的那些話,也就是燕公大度,換個人,說不定便會直接以亂群之名,一刀砍了祭旗!”

“不錯。”魏鬆突然肅容出言。“若是那些年輕人經曆的少,看不懂倒也罷了,我輩老朽,由治經亂,再由亂經治,難道還不知道這天下什麼東西才是至貴之物嗎?什麼君主垂青,什麼圖雄爭霸,什麼官僚官製,什麼經學道德,最後求得是什麼?不就是能求天下各處,日日皆能如今日鄴下一般安泰嗎?凡數十載,經曆多少戰亂,才顯今日之珍貴……孔文舉前倨後恭,咱們不過一笑;但其人今日在閱兵時說什麼奢態如此,南未必不能勝北,老夫確實是有些氣憤的!”

“魏公說到點子上了。”不等蔡邕接口欲言,馬騰又立即跟上,感慨一歎。“我當年在西涼那種地方,為何要舉刀兵,不就是活不下去嗎?若是能有今日之安泰,誰會起亂心?當日降服,是礙於燕公之兵強馬壯,可卻一直不懂燕公何以以一遼西匹夫兵強馬壯至此,到了鄴下,雖然還是說不出魏公口中那般大道理,卻是已經心中醒悟透頂,便什麼心思都絕了。”

言至此處,馬騰可能覺得失言,便放下木牌在位中拱手團團作揖:“今日酒後半醉,暖風熏得人上頭,說了幾句心裡話,諸位不要見怪。”

“端午至惡之日,本就該如此放肆的,友人相交,坦誠以對,這是最難得的!”蔡邕揮手而對。“有什麼可在意的?”

“你倒是說什麼都不用在意!”皇甫嵩仰頭大笑。“當年勸燕公嫁女兒給天子的不是你嗎?而等到蔡夫人為燕公添了一個女兒之後,我聽說這許多年你就不提此事了。”

蔡伯喈一時麵色漲紅,但尚未來得及說話,皇甫義真卻又忽然黯然:“彆的倒也罷了,隻是可惜了劉伯安!”

桌上一時肅靜。

“且觀之吧!”半晌之後,魏鬆搖頭以對。“老夫居河北數十年不動,未曾見天子何其聰明,但今日之局麵,總不能怪到燕公頭上吧?”

“是啊,端午日,難得放肆一樂,不說這些了。”皇甫嵩也是連連搖頭。“咱們一群老朽,樂得逍遙……鄴下這麼多新鮮事,說什麼不行?”

幾人旋即釋然,卻又繼續打牌談論,從卞夫人為公孫珣所生才一歲有餘的幼子,說到其長女將及笄,從董昭將暫代左相事,說到各家子嗣前途,從司馬懿強行加冠從軍,說到鄴下大學之前那場鬥毆……然而,說來說去,最後卻還是躲不過眼前的大戰!

“皇甫公,你是國家宿將,義從、鄴下諸將都屢次請你去講兵法,還請你直言相告,此戰到底將如何?”魏鬆蹙額相對。

“能如何?”皇甫嵩一邊打牌,一邊不以為意道。“如此大戰,勝負之論誰也說不好,隻是燕公曆來善戰,所以多一分成算罷了。唯獨而河北如今局麵,便是輸了也不會有傾覆之危,贏了卻反而要並吞中原!怎麼,魏公久居河北,為何反而有疑慮?”

“是這樣的。”魏鬆釋然之餘回過頭來,看向旁邊桌上一名身材昂揚的青衫少年。“其實今日非隻是孔文舉說到檢閱兵馬有些‘虛浮’,我這個學生今日在閱兵時也說到了‘虛浮’二字,隻是比孔文舉說的要晚些,是等到閱兵中途才言的,而我這個學生,平日向來不做大言的,所以不免一時有些慌亂。”

那青衫少年,聞言即刻起身在燈籠下俯身行禮,引得周圍聽了半天密辛的其餘學生紛紛側目與不服氣——兵強馬壯如斯,哪裡就虛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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