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穀靜謐,白瀑飛流,古木參天,密林間偶爾傳來幾聲鳥鳴。
一名道人盤膝坐於一塊青石之上,雙目緊閉,呼吸深長而有節奏,仿佛與四周天地自然融為一體。
他身周環繞著九道氣龍,每一縷氣流都凝聚成龍形,時而盤旋,時而翻滾,宛如真正的天龍在空中盤旋飛舞。
隨著道人氣息的加深,他體內的法力在這一刻如潮水般湧出,衝擊著體內的每一處經脈,盤坐於黃庭當中的白胖嬰兒,如沐甘霖,在道人體內歡快地來回奔跑,小臉紅撲撲的似在努力消化。
跑累之後盤坐下來,那如白玉一般的白胖嬰兒身軀似乎長大一些,身軀更加凝實幾分。
元神境界又稱化神,何為化神?
存而舍之,是謂神化歸於身。
無為而無不可為,長存不散。沒有什麼是必須需求的,沒有什麼是做不到的,與日月同輝,與天地同壽。
用更加現實一點的視角來看待修煉元嬰,就是把元嬰修煉到與外界肉身一般大小,再使其與肉身相融,完成這一步,就證得長生大道了。
道人現在距離這個境界還很是遙遠,但以九息服氣在短短二十幾年中就獲得這樣的進步,在他的臉上還是露出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感受到體內澎湃的力量,心中充滿了難以言喻的喜悅。
突然,九道氣龍猛地收斂,化作一股股純淨的靈氣,湧入陸城的體內。他緩緩地睜開眼睛,耳邊似乎隱隱傳過來喧鬨爭吵之聲。
“石生,你又吵什麼?我不管你什麼理由,跟隨我修道幾十年,功行不說,定靜二字總還是要有的。你現在這是什麼樣子,回去之後抄錄百遍《救苦妙經》用以定心。”
行至山外,陸城道人微微皺眉這般說道。
在數日之前,止觀山萬裡之外的白陽洞靈脈。
一群玄門中二三流的女冠,負劍立於一座石碑下麵。
在她們對麵,是一名赤足而立似僧似道的持幡男子,身後跟隨著幾名形貌凶惡的弟子。
“師姐,據說這白陽洞主是天地魔宮敕封的一方魔主,我們與之爭鬥惹來了天地魔宮的弟子,那魔宮弟子能主持公道?我們現在還是走了吧。至少,至少找藏劍宮為我們支撐場麵?”
一名女修對著眾人之首的那名負劍女修這樣言道,神色隱隱慌張。
“沒有用的,魔魔相纏沆瀣一氣,儘是一丘之貉,我之前已經飛符傳書於藏劍宮,但藏劍宮的長老回信說,這是天地魔宮治下之事,他們也不好隨意插手。”
“怎麼會這樣?”
八景觀衰弱之後,藏劍宮便為天下八大正教之首,隻是這樣的龐然大物,麵對天地魔宮時也不由氣短幾分,難以撐起正道門庭的脊梁。
就在這個時候,高空當中有兩道劍光一劃閃過。
當劍光收斂時,現身而出的是兩位高修,男子英武俊秀,女子嬌豔美貌,下麵的那些女修見到他們兩人不由竊竊私語,實在沒想到天地魔宮的修士,會是這樣的外貌。
隻看氣象,竟似比正道修士還要清正幾分。
“安靜,這有什麼好奇怪的,隻有低境的魔頭才會惡形惡象,讓你們一眼就知道他們是魔頭,真正高境的天魔必然是擅長變化的,甚至讓你們分辨不清是非黑白。”
“兩位天地魔宮的高修,請坐請上坐。”
與明道庵的那些石頭腦袋可不同,白陽洞主惡頭陀許新,可是知道麵前這二人身份來曆的。
這兩人一位是當年的三英二雲之一,一位更加了不得,是天地魔宮中那位神君的親傳弟子。
因此惡頭陀許新對於法力甚至還不如自己的兩人恭順之極,讓身後習慣了師尊凶狠殘忍的一眾弟子,瞠目結舌感到不適。
“兩位上使調查清楚了吧?我遵照神君之令,於山中潛修道法,祭煉玄陰聚獸幡,這些明道庵的賊尼看中我的靈山,不時就前來攻打,也是我法力不濟,居然讓事情拖到今日驚擾了兩位上使,實在是有罪。”
“你胡說八道,許新你殺戮凡人血祭妖幡,我師妹是本地修士,返家探親發現城中孩兒無故失蹤,便出手調查此事,因此被你害了,我明道庵與你不死不休!”
“賊尼,你血口噴人,新城百姓皆是我治下之民,百姓富庶民生安樂,這是有口皆碑的事,不是你三言兩語就能構陷的。兩位上使,你們也去新城探查過了,應該知道在下所說俱是實情,至於城中孩兒無故失蹤,這世上有不失蹤孩童的城市?采生折割,丐匪流民城城皆有,難道這些全能怨到我的身上?”
“好了,你閉嘴吧。”
就在這個時候,石生揚手,阻止了許新下麵的話。而後轉頭問向明道庵的那些女冠。
“我隻問一句,天地魔宮收回白陽洞靈脈,你們能否執掌此地,能否庇護新城不被荒獸滅掉?本地的人族可以繼續生存下去?”
“……這個。”
明道庵為首的那名女修聞言一時愣住了,她們明道庵也有自己的靈脈與修行之所,哪是輕易就能說舍就舍的?
“唉。”
見此,石生不由長歎一口氣,轉而對惡頭陀許新言道:
“你玩的那些把戲,宮內並不是難以洞察,新城百姓恐懼荒獸屠城無一人敢檢舉於你,但以人血加持魔寶靈性,魔性滋長,日後反噬必重”
“我鄧華韻從此脫離明道庵,駐守赤陽靈脈,庇護新城百姓,若違此誓,猶如此發!”
就在這個時候,明道庵為首的那名女修,驟然抽出劍器割斷了自己的長發。
原本許新的心境七上八下,恐懼狂喜恐懼狂喜糾纏交互,而在這一刻,卻是驟然由狂喜轉為恐懼。
因為石生側身看了那位鄧華韻,再下一刻自己眼前便是熾烈的劍光斬落:
既然有修士肯在白陽洞靈脈駐留,庇護方圓百裡內的百姓存續,那麼此人就沒有用了。
在這些年裡,雲凰兒跟著石生雲遊天下,經曆過許多事情,在前些年於雙方長輩見證下已經結為合籍道侶。
年少夫妻,感情甚篤。
此時此刻一同催發飛劍,一白一金兩道劍光如虹,刹那間就殺得許新狼狽不堪。
天地魔宮早有禁令發下,以萬獸祭幡可以,但肆意殺戮凡人祭幡,查之誅除無赦。
當然,規定是這樣規定的,但若真的是窮山惡水之地,除了幾個魔修沒有修士願意留下修行,那天地魔宮也不會過去巡查。
什麼是善?什麼是惡?
天之道,損有餘而補不足。
山崖之上,劍光穿梭,許新麵對周身一道道劍光飛身而退,臉色陰沉得如同能滴出水來。
他手中的玄陰聚獸幡散發出幽暗的光芒,與對麵雙劍合璧的熾烈劍光形成鮮明對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