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導?”沙通天看向了顧元清,淡淡說道:“既然閣下與這二人並無太大糾葛,那我沙某便勸上一句,此二人心術不正,閣下怕是被他們給騙了,沙某與此二人有著恩怨,閣下也最好不要插手其中,如此,對大家都好!”
沙通天雖自覺並不懼怕顧元清,但同樣的,也不想得罪,畢竟不清楚顧元清底細,看宋、穀二人對顧元清的恭敬,推測其修為應當也不弱。同時兩人又無利益之爭,自是不想結仇,可是,他同樣也不願意就此放過好不容易尋到的宋、穀二人。
在他看來,這也算是給了顧元清一個可以下的台階。
宋天瑞和穀承平都看向顧元清,宋天瑞一咬牙道:“前輩,此乃我二人之恩怨,不敢……”
顧元清目光落來,宋天瑞話語戛然而止。
顧元清又看向沙通天,淡淡說道:“若是生死血仇,那今日顧某就不說什麼了,既然不是,不妨考慮下敝人所言。”
沙通天眼神微凝,顧元清越是平淡,便越讓他忌憚,不過,在這眾目睽睽之下,讓他就這麼放過宋、穀二人,他依舊不願,隻是未等他說話,從石殿之中走出的年輕人已是冷笑一聲,話語輕蔑:“你是什麼人?也敢插手我世叔的恩怨,不妨先將名頭報上來,讓我看看有沒有這個資格!”
沙通天眉頭微微一皺,對方氣息雖平淡,但那份鎮定絕非偽裝,宋天瑞和穀承平這兩個精明似鬼的家夥甘心為仆,本身就說明了問題。
但周黎山的父親也是威震一方的天變境大修,由他出言,也正好試探。就算最後有什麼問題,也有天人兜底,還可推說對方年輕氣盛。
車輦上,顧元清的目光終於從沙通天身上,緩緩移到了那年輕人身上。
依舊是沒有絲毫怒意,平淡得令人心寒。
可周黎川被這目光一掃,臉上的表情陡然凝固,就仿佛是被一盆冰水從頭澆下。
一股源自靈魂深處的顫栗,讓他後麵所有的話都噎在了喉嚨裡。
他感覺自己像是赤身裸體站在冰天雪地之中,又像是被無形的巨手扼住了心神,神魂和真元皆是忽然運轉滯澀,臉色變得慘白,下意識地後退半步,雙腿似乎都在打顫,再也不敢多說一個字,眼中充滿了驚疑和恐懼。
站在一旁的沙通天不知周黎川到底怎麼了,因為剛才隻是視線對碰,生命層次差彆所帶來的本能心靈壓力,並非神通,也沒有任何異狀。
外人根本看不到什麼,隻是感覺顧元清一定做了什麼。
但也是正是如此,沙通天的神情陡然間變得凝重起來,他上前一步阻擋了顧元清的視線。
顧元清的目光也重新回到沙通天身上,淡然開口,聲音平緩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
“小輩無知,我懶得計較。”
他頓了頓,仿佛在陳述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情。
“我觀你與宋、穀二人之間,似乎也並非什麼解不開的生死血仇,不過是一些陳年舊賬,利益糾葛罷了。”
沙通天麵色陰沉,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隻是死死盯著顧元清,心中權衡利弊。
他與宋、穀二人確實並非死仇,隻是當年被做局坑了一把,一直耿耿於懷。
顧元清繼續道,語氣依舊平淡,卻帶著一種不容人反駁的氣息。
“他二人現下為我執鞭墜鐙,探路墜星平原,在此期間,他們的安危,由我擔著,你若要出手,便是與我為難。”
“等出了這平原,他二人便與我無關,我也不會插手。”
這話說得明白,現在這兩人我用了,你們彆動,等用完了,你們愛怎麼算賬怎麼算賬,與我無關。
沙通天臉色變幻,心中急速思索。
對方底細不知,但絕非弱者,剛才這一幕更讓其多了一分深不可測的味道,為了多年前一場並非不死不休的舊怨,在此地與這等人物硬碰硬,結下仇怨,並非明智之舉!
更何況,對方還給了他台階可下。
隻是……在這眾目睽睽之下,若是就此退卻,未免有些丟了顏麵。
就在沙通天猶豫不決,權衡著到底是動手,還是暫時忍下這口氣日後再算時!
顧元清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輕聲道:“嗯?”
這一聲在旁人耳中,隻是輕描淡寫疑問,可落入沙通天之耳,卻如同是雷霆炸響,又像是蘊含著無上道音。
沙通天渾身猛地一顫!
顧元清的雙眼,也仿佛忽然化為一雙淡漠高遠、如同蒼天般的眼眸在意識深處睜開,俯瞰著他!
一股難以形容的、遠超他理解範疇的威壓,並非力量上的直接壓迫,而是生命層次和道境上的絕對差距帶來的恐懼,瞬間拿住了他的元神!
天變境?不!甚至可能更高!
他也認識天變境的修士,其中周黎川的父親,也就是他的故交便是天變二劫,可其氣息也遠遠不及這一聲和這一眼帶給他的威懾!
冷汗瞬間浸透了他的後背,所有的不甘、權衡,在這絕對的差距麵前,都化為了烏有,隻剩下最原始的敬畏和恐懼。
他終於明白,剛才周黎川發生了什麼事情。
也明白對方不是在商量,而是在告知!
之前的平淡言語隻是大修麵對螻蟻之時的漠然。
沙通天猛地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心中的驚濤駭浪,對著車輦上的顧元清鄭重拱手,語氣變得無比恭敬,甚至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前…前輩所言極是!是在下冒昧了!”
他徹底放下了所有麵子,語氣乾脆利落。
“沙某與宋、穀二位道友的舊賬,便依前輩之言,待此間事了之後再論!今日擾了前輩清靜,還請恕罪!”
說罷,他根本不敢再多看宋天瑞和穀承平一眼,更不敢有絲毫遲疑,拉著身後還未曾從顧元清眼神威懾中脫離出來的周黎川,對著顧元清再次躬身一禮,然後幾乎是逃也似的化作遁光,瞬間遠去,仿佛生怕慢了一步就會引來莫測之禍。
這一幕轉折太快,讓周圍所有準備看熱鬨的修士都愣在當場。
他們隻看到周黎川和沙通天態度的驟然劇變,從從容對抗變得恭敬甚至惶恐,然後狼狽離去。
他們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麼,但那前輩二字,以及能讓一位虛天大成的修士態度如此轉變,也隻有一個可能,那就是這青銅寶輿上的看似年輕的男子確實實力絕高!
宋天瑞和穀承平鬆了口氣,連忙對著顧元清躬身道:“多謝前輩。”
顧元清放下簾子,淡淡說道:“走吧!”
“遵命!”
宋、穀二人躬身領命,連忙上得車轅,宋天瑞執鞭一揮,兩匹龍駒一聲長嘶,青銅寶輿之下生出雲霧,呼嘯而去。
石殿之前眾多修士皆是目送這架馬車遠去。
直到此時,那臉上有著疤痕的天變修士這才緩步走出,他看著遠處的馬車,略有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