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行認得出來,這並非是司馬承禎那種由元氣凝成,元神坐鎮的金身法相,而是如自己和安祿山一般,由自身體魄為基礎,衍生變化而來的法體。
這樣一看,徐行忽然覺得,自己和朱燦的道途,的確有頗多共通之處。
不過,如今從朱燦身上散發出來的氣機,的確比自己更接近司馬承禎、李雲顯身上那種獨特的韻律。
——這便是此界真仙境界的奧秘?
隻是,比起那兩位資深真仙,如今稍顯稚嫩,還未完全踏出那一步的朱燦,更適合徐行參詳。
此界從觀想存思開始,一直到大真人境界的修行,皆是按部就班地培育道基,到了羽化登仙這一步,才是完全的蛻變。
修行者隻有從天地法則的束縛中掙脫出去,抵達一種超邁物質層麵的奇特地步,才能觸及到冥冥中的接引靈光,破空飛升。
徐行也隱隱有所領悟,此界中人所謂的“上界”,其存在形式,似乎並非是他所熟知的虛空結構,而是彆有玄妙。
以往有天籙為參照,想要達到這一步,總是有法可依、有路可循,可現如今想要成就真仙,唯有修士自身開辟道途。
無獨有偶,朱燦瞧著徐行那三頭六臂的法體,心中亦升起同感,選擇暫時罷手,不再進擊,而是開口道:
“既為同道,你若是願意同本王結拜,認本王為兄長,本王便傳你大法,助你證得真仙業位。”
朱燦知道,眼前這人極其不好惹,在自己生平所遇之敵手中,怕是隻輸給當初那位前任天魔一籌。
因此,他也不提什麼跪下磕頭之類的話,但語氣仍是不減驍狂,儘顯一方雄主的傲氣。
徐行聞言,隻是淡然一笑,卻敏銳察覺到,朱燦言語中的另一個意味,長聲笑道:
“怪不得,你甘願躲在此處,坐關數十年而不出世,原來是為了求證真仙之道。”
魔門的天魔業位,與真仙雖是各執擅場,但求證之道,卻非是一致。
真仙的超拔之路,乃是不斷純化自身道基,成就種種仙光、仙氣,尋求與上界共鳴,破空飛升。
天魔的超拔之路,則是在於不斷將自身本性擴散出去,形成魔域、魔國,乃至最終魔染一界。
這也是為何,此界的太虛星空,已儘成天魔樂園。
但是,魔道到底不是為了修士超脫而設計,隻是一種模仿天魔族群的道途,所以在此界走到最後的魔門強者,到頭來,竟然是進無可進。
想要魔染一界,且不說“上界”作何反應,單說在太虛星空中,對此界虎視眈眈的天魔主們,又有哪個是善茬?
因此,他們才要爭先恐後,超脫出來。
隻不過,魔道體係本就等級森嚴,甚至都非是寬進嚴出,根本就是不準出。
就算是如徐行這種,以第二元神分割魔門法度之人,也要時刻經受魔氣浸染,久而久之,總有繃不住弦的那一刹。
尤其是天魔一級的強者,此界悠悠萬載,還未有一人能夠得以超脫。
而朱燦本就是魔門東支、北支兩脈大法製成的造物,可謂天生就烙上了魔門印記,深入骨髓,最是難以掙脫。
朱燦聞言,也不反駁,一雙銳目凝視徐行,自然而然地道:
“你亦身負魔門傳承,縱然彆有手段,暫時免除影響,難不成還能躲一輩子?
本王要求證真仙業位,自會引來天魔覬覦,若是有你這般同道中人相助,破劫成仙當再添三成把握。
你既能趁此機會,一窺天魔奪道的手段,又可得本王這般臂助,豈非是一舉多得?”
徐行淡然以對:
“論奪道之能,大鵬王倒也未必就比那些天魔弱了。”
朱燦自然知道,徐行說的乃是昔年奪取南宮恨陰陽二氣之事,卻絲毫不以為意,哈哈大笑道:
“本王以力以智勝人,有何可恥之處,你若因此而不放心本王的信譽,倒也是應有之意。
但我朱燦此生所做一切,皆是為了大道長生四字,絕不會做無意義之事,若是殺了你,便可獲得這般資糧,本王自不會吝惜。”
朱燦這番話中,滿是理所當然,天經地義的意味。
在他看來,以徐行的資質,甘願耗費時光在諸多旁門之道上,定然也是為魔道體係所禁錮。
這種大道如青天,我獨不得出的煩悶抑鬱,朱燦最是熟悉,也是自覺頗能理解徐行的想法。
對他們這種人來說,隻要能夠從中掙脫出去,再爭得一條超脫之路,又有何難?!
徐行聞言,沉默片刻。
朱燦神色越發滿意,自以為已觸及到此人內心最深處。
其實想想也不難理解,如他們這種學貫百家的存在,遍數天下亦不可多得。
如今能得一道友,互相印證所學,受益之大,根本無從想象。
可片刻後,朱燦並沒有等來徐行的回複,卻隻見一具森然白骨,自那法身中破體而出,邁入虛空裂縫,頃刻不見。
雖是剝離了一身筋骨,徐行渾身氣勢卻越發高漲,神情睥睨,一步踏出,長笑道:
“屁話楞多,老子現在隻想知道,你這頭金翅大鵬,到底成色如何!”
朱燦厲嘯一聲:
“與我對戰,還敢分神,找死!”
“怎麼,不服?”
徐行再次踏破虛空壁障,來到朱燦身前,三頭六臂齊齊舞動,佛門神通、道門術法、魔門手段,儘數施展。
一時間,整片天域儘是電閃雷鳴,豪邁笑聲震動蒼穹,地水火風齊動。
“那老子就打到你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