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篤,篤,篤”
修長的手指緩緩的敲擊著桌麵,發出道道清脆之聲。
而每一道聲音落下,都會引發對麵老者的一次顫抖。
“所以,高伯,這就是你給出的解釋嗎?”
高長生緩緩開口。
透亮的雙眸平淡異常,沒有怒火,沒有驚訝,甚至沒有任何情緒。
昏暗的光線下,高伯佝僂的身子再次一顫。
“當年,老奴一路送那孩子離開大興,朝夕相處數月之久。”
“所以那日他雖穿著夜行之衣,但老奴還是一眼就認出了他的身份。”
“老奴一生無妻無子,所以一時生起了惻隱之心。”
“但老奴絕對沒有做過任何對不起少爺,對不起高家的事。”
高長生聞言,嘴角不由得一翹:
“這麼說,你和楊虛彥這麼多年也是第一次見麵嘍。”
高伯聞言連連點頭:
“此事千真萬確,那日突然見到,老奴心裡也是極其吃驚。”
“萬萬沒想到,時隔多年之後,竟然會在那等場景中相見。”
“嗬嗬,有意思……”高長生突然笑了一聲。
“那就當是如此吧,不過既然多年之後有緣再見,無論高伯還是楊虛彥,恐怕都不會如此作罷吧?”
“論恩情,高伯可算是救了他兩次!不是嗎?”
“不,不,不。”
高伯連連擺手:“老奴當不起這救命之恩。”
“當年出手,一切都是出自老爺的命令。”
“事情過後,老爺為了避免老奴被清算,還特意解除了老奴的軍籍,將老奴劃入高府,這等大恩大德,老奴終身難忘。”
高長生臉上沒有露出絲毫波動,隻是隨意擺了擺手,笑道:
“當然,我肯定是相信高伯的。”
“不過現在有一件事,還需要高伯幫上一把,我要和楊虛彥見上一麵。”
“前次相遇,隻是匆匆一會,就被高伯打斷。”
“多少還是有些遺憾,畢竟不管怎麼說,我們兩位也算的上是故交了。”
“我想高伯也好,楊虛彥也罷,應該不至於讓我失望吧?”
話音一出,高伯身體陡然巨震,猛的抬頭看向了高長生。
高長生的話語雖然隱晦,但他已經聽出了真正的意思。
而且他也看到了對方眼中那確定的神色。
“少,少爺,早就知道了。”
高伯說話的聲音都在打顫。
原本以為對方隻是這段時間回想,偶然發現了什麼破綻。
但此時的話語分明透露出,高長生早就知曉此事。
而且話語中也無比確定,他和楊虛彥之間存在聯係。
“這……這府中……”
高伯不是傻子,第一時間就是回過神來,畢竟高長生這段時間都在遼東戰場,除非是神仙,否則不可能知道他在府中的事情。
高長生嘴角輕抬,露出一抹淡淡的譏笑。
“怎麼?當了這麼多年管家?莫非高伯真把自己當成主人了不成。”
高伯身體再震。
這些年,高長生在府中一直都在默默修煉,對府中之事,一直都是甩手掌櫃的態度
而高府上下的所有事務,也大多都是他在處理,甚至府內那些護衛的老卒都是由他訓練,由他指揮。
雖然不說,但是在高伯的認知裡,這高府上下,其實是沒有什麼事情能夠瞞住他的。
可現在,高長生卻這般輕易的點出了他偷偷和楊虛彥聯係的事。
那麼隻有一個可能,高長生府內有暗手,甚至很可能就在他的身邊。
高伯瞳孔如同地震,驚駭的看著前方的高長生。
“高伯,你要記住,這裡是高家,是我高長生的高家。”
平平淡淡的話語,卻好似黃鐘大呂一般,直接在高伯的耳邊炸響。
正像對方想的那樣。
事情出現的第一時間,高長生就已經發現了高伯的不對勁。
當時高伯出現的實在太過突兀了。
這本來也沒有什麼不對,畢竟楊虛彥入的是高熲房間,高伯那般焦急其實也說的過去。
但最後那一次攻擊,就實實在在透露出了問題。
麵對楊虛彥的攻擊,高伯突然橫身而擋,恰恰好好攔在了高長生的麵前,擋住了他的出手線路。
如果是什麼初出茅廬的愣頭青,倒也還好說。
但高伯,高長生可不相信,在高熲身邊征戰多年,又熟悉江湖的他,竟然會連這點套路都看不出來。
當時按照高長生的本意,是想將楊虛彥擒下的。
但高伯突然跳出來,他也就順水推舟,裝作不知。
順勢放個長線,看看這兩人玩的把戲。
至於府中的情況,那更是簡單了。
這些年,他確實在安靜潛修,沒有出府。
但作為一個穿越者,最基本的事怎麼可能不知道。
雖然他之前也不清楚,偌大的高府,為何隻有那數百個老卒守衛。
但不管如何,對自己的家,高長生肯定是不可能真的完完全全交給彆人的。
相比於高長生的平靜。
此時的高伯就是徹底被震的發麻了。
他此時能夠確定的是,自己的身邊,必然有對方安排的人。
但具體是誰,具體有幾個,他根本不清楚。
甚至他都不清楚,對方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對府內插手的。
一切的一切,他好像什麼都不知道。
恍惚間回頭,這以往每一磚,每一瓦甚至每一個人都熟悉的府邸,此時卻給他一種極度的陌生感。
再回頭。
迷迷糊糊的看著黑暗中端坐的那道身影。
高伯這才發現,這麼多年來,他好像從來沒有看清過這位少爺。
平淡的目光,仿佛看透一切的眼神。
讓他恍惚間好像看到了多年以前的那道熟悉的身影。
對方也是如此,永遠的古井無波,但一切事物卻被牢牢掌控在手掌之中。
“老奴無話可說,任由少爺處置!”
高伯眼神黯淡,緩緩低下了頭。
看著高伯閉目等死的狀態,高長生再次一笑:
“高伯這是做什麼,我可沒說過要取伱的性命。”
此話一出,高伯很明顯愣住了。
抬起頭,呆滯的看向高長生,完全不明白對方是什麼意思。
惻隱之心?怎麼可能呢?
“少,少爺這是何意?”
“高伯莫非真的老了?我不是已經說過了嗎?”
高長生笑了笑,而後聲音驟然轉為淡漠:
“傳信給楊虛彥,告訴他,本帥要見他!”
聲音輕緩平淡,卻帶著不容置疑的霸道。
“老奴,老奴……”
“嗯?”
高長生眯起雙眼,眸光中驟然射出兩道精光。
高伯身體一顫,瞬間低下了頭。
“老奴遵命。”
“隻是老奴也無法確定,他會不會出現。”
“而,而且,據他之前傳回的消息,這段時間,他似乎和石之軒待在一起。”
“嗬嗬,高伯是想用石之軒來壓我?”
“不,不,老奴不敢,老奴的意思是沒有十足把握。”
“我相信高伯,必定不會讓人失望?不是嗎?”
“至於石之軒?告訴楊虛彥,本帥隻要他按時出現,至於他帶什麼人,帶多少人,都不重要。”
“如果石之軒有興ぃ腿盟矗?
隨意的聲音恍若雷霆炸響,差點直接將高伯壓倒。
“行了,天色不早了,你下去吧!”
“還有,彆忘了做事,我隻給你,也隻給楊虛彥七天時間。”
身影離開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