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一日,曹睿率軍抵達碣石。
到了碣石的第一時間,就有人發現了司馬懿遺留在此的大作,由侍中裴潛呈了上去。
曹睿坐在帳中細細看著司馬懿的手書,裴潛出言問道:“司空此作,似在邀約陛下一般。”
“眼前有景道不得,武帝題詩在上頭。”曹睿將司馬懿的作品輕飄飄的放到一旁,笑道:“朕不寫了。此地乃是碣石,難道還能寫出比武帝‘日月之行,若出其中。星漢燦爛,若出其裡’更好的句子嗎?”
眼見皇帝都把武帝曹操搬出來了,裴潛隻好拱手說道:“陛下聖明。大軍可要在碣石休整一日?”
曹睿點頭:“行了十日,將士皆已疲憊,明日再行吧。明日出發之後,就要等到右北平再歇了。”
裴潛當即應下:“遵旨,那臣去與滿將軍說。”
“去吧。”曹睿揮了揮手。
其實方才曹睿還有一句話沒有說。關於碣石的詩作,難道隻有曹操的詩作最好嗎?當然不是。
最好的作品,當是“往事越千年,魏武揮鞭,東臨碣石有遺篇。蕭瑟秋風今又是,換了人間。”
這首浪淘沙無論從氣勢還是文才來論,或是背後的時代高度,都比‘星漢燦爛,若出其裡’高出不知多少。凡人得見此作,如同蚍蜉見青天一般!
曹睿當然知曉這首大作,可曹睿彆說抄襲了,就連半點在這個時代將其吟誦而出的念頭都提不起來。無他,自己實在是不夠格。
路漫漫兮,且勉勵之!
大軍進發,曆來都是興兵進軍的時候艱難,而返程的時候容易。
進軍之時前路狀況不明,還要抓緊修築營寨。可回軍之時,營寨駐地都是現成的,加之許多輜重都經海路從遼口運回泉州了,歸程也變得愈加輕鬆。
可再輕鬆,走了六百餘裡還是不得不休整的。
用過了午膳之後,曹睿正臥在帳中休憩,而站在帳外隨侍著的散騎侍郎夏侯玄,卻收到一個意外之請。
夏侯玄看向隸屬於前將軍滿寵的一名參軍:“什麼?鮮卑單於軻比能欲要求見陛下?”
參軍點頭:“正是。請見陛下之事,滿將軍也不能做主,故而命在下前來請旨。”
夏侯玄轉身朝著大帳望了一眼:“參軍同我在此處稍待,陛下正在休息,莫要出聲驚擾半分。”
參軍壓低聲音回應道:“就依侍郎所言!”
二人等了半個多時辰,帳中的曹睿才醒來喚人,夏侯玄這才入內請旨。
“軻比能?”曹睿輕笑一聲:“朕還以為他在襄平就會來找朕,還真是能忍,一直忍到了碣石。”
“太初來猜一猜,軻比能找朕能有何事?”
夏侯玄思略幾瞬,拱手答道:“軻比能顯然不是來找陛下問安的……”
“哈哈哈哈。”曹睿笑道:“他若主動找朕問安,日頭就要從西邊出來了。”
夏侯玄也笑道:“鮮卑單於,想必他問的定是鮮卑之事。此前朝廷新設營州,又將高句麗、扶餘、百濟歸於營州治下。位於大魏東北的營州尚且如此,西北的羌人也已儘數散入郡縣,那幽並以北的鮮卑、烏桓、匈奴該做何論?此前並未有個說明。”
曹睿點頭:“太初所言甚是。而且朕又從鮮卑抽了四千兵,軻比能處兩千、步度根處兩千,烏桓、匈奴皆未抽兵。從軻比能的視角來看,倒真有幾分厚此薄彼之嫌了。”
“那好,朕就見見這個軻比能。再將鮮卑的步度根、素利、泄歸泥三人,還有烏桓的提篤、匈奴的劉豹再一同喚來!西閣、侍中、樞密也一並來!”
“遵旨。”夏侯玄領命之後,快步走了出去。陛下叫的人多,單是通知就要通知好一會。
兩刻鐘後,眾人在滿寵的帶領下,齊齊進入中軍大帳之中朝著皇帝行禮。
曹睿點了點頭,單刀直入的看向軻比能:“單於!卿有何事要求朕接見?”
軻比能本想私下裡與皇帝交流一二的,無論是賣慘、表忠心或者掏心窩子,他都願意。可當著這麼多人的麵,還有烏桓人和匈奴人,這就讓軻比能非常尷尬了。
到底是說還是不說?
等到大軍一到右北平,根本不用再往西去,直接就可以沿著漕運線路直向鄴城。朝廷哪有可能讓自己獨自領軍橫穿整個冀州、並州回到雲中?再不說就真沒機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