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公請說,屬下洗耳恭聽。”
董昭捋須道:“所謂政爭,爭來爭去,爭得就是陛下的心意。聖明天子在朝,與桓、靈那般的昏庸天子在朝,完全是兩種不一樣的爭法。”
王觀接話道:“當今乃是聖天子在朝。”
董昭頷首:“靈帝之時,老夫就已經舉孝廉為官了。四十年前,老夫當時還在河北,就被袁紹任命為钜鹿太守。世事爭端,老夫看過太多太多了。”
“昏庸天子當朝,想要政爭,就要媚上恩下,結黨營私。”董昭朝王觀瞥了一眼:“你彆納悶,就算是名臣賢臣,也少不得弄這些手段保存有用之身的。”
王觀小聲應道:“還是要看世道的。”
董昭繼續說道:“而當下乃是聖明天子,要爭的就是聖意,構陷罪名這種手段是用不上的。臣子孰輕孰重,陛下心中自會有杆秤來算。老夫要與黃權相爭,明麵上隻能用這種辦法。”
明麵上?那暗地裡呢?王觀認真聽著,卻並未問出口。
董昭沒說,王觀也沒問。不過此前提起的心,這下終於安穩了些。
雖然這封上表可能導致的結果,比直接彈劾黃權可能還大。但總歸是沒直接彈劾,那在表麵上就好遮掩一些。
至於黃權會怎麼樣,誰又關心呢?
……
邊地的傳訊確實慢了些,可在洛陽左近的中原地帶傳遞起消息來,卻是暢通無阻。
雖然路上時常能遇到大雨淋身,卻也隻拖延了一天多的時間。
八月十六日晚,位於襄陽的趙儼收到了洛陽董昭的來信。
如同揚州一般,荊州也是位於大魏邊界的一州。隻不過從觀感上來說,大魏在荊州占據的地盤更多一些。除了襄陽郡之外,還有北麵的南陽郡、西邊的南鄉郡和東三郡,以及東麵的小半個江夏郡,共計六個半郡。比僅存廬江郡和半個淮南郡的揚州要體麵得多。
當今的荊州刺史毌丘興上任後,州治也從南陽郡的宛城,奉命遷到了漢水南邊的襄陽城,算得上是‘都督守邊’、‘刺史守邊’了。
趙儼將手旁的書信放下,抬眼看了看堂中眾人:“董公和衛仆射去請皇命了,眼下又如何說?誰去江夏?”
夏侯儒歎了一聲:“趙公莫要煩憂了,既然朝廷沒有分派,就由我去一趟江夏吧。好歹也是平南將軍,雖說趕不上後將軍的位階,想必也夠了。”
趙儼眯眼想了幾瞬:“江夏處不能缺人,襄陽也不能缺。你若去了,襄陽該做何論?”
“不是有趙公在襄陽嗎?”夏侯儒道:“有趙公在此,其餘牛金、逯式、申耽等人均是宿將,想必無妨。江夏兵多,如若趙公不能去,還是由我去吧。”
“唉。”趙儼歎了一聲:“那還是俊林去吧,老夫就在襄陽這裡,等待朝廷下一步的分派吧。”
夏侯儒道:“自太和元年開始,朝廷就不斷從荊州往雍涼抽兵。牽將軍駐守長安之時,當時陳司徒還在任上,就從荊州抽了八千兵。太和二年朝廷派我率軍西援,又帶了一萬兵走。臨回之時,我幾次欲向大將軍要兵,卻都被擋了回來,隻得空手而還。”
“去年大將軍還了荊州八千兵,算上此前荊州的兩萬兩千外軍,以及兩萬州郡兵,這才勉強湊到五萬的兵力。可這五萬兵力之中,後將軍所在的江夏一處,就屯兵兩萬五千,占到了荊州一半。”
趙儼道:“那就去吧,明日就動身,不要再耽擱了。走陸路去江夏,不要坐船,俊林是重將,漢水上行船並不安全。”
夏侯儒點頭:“走陸路的話,從樊城至蔡陽,然後經安昌、隨縣,急行三日可至安陸。隻不過最近多雨,道路估計會有些難行。”
趙儼聞言將手中文書放下,而後起身緩步走到的門外,伸手在不斷墜著雨滴的屋簷下接了一下,不過幾瞬,雨水就流滿了整個手心,還有許多水珠迸濺而出。
“看看這場大雨,俊林想起什麼來了嗎?”
夏侯儒也隨之站在了趙儼的身側,歎道:“就算能想起什麼來,我等還能在此做什麼呢?趙公,陛下現在回鄴城了嗎?”
“董公信中說,陛下此時應該從遼東回返了。但遼東路遠,到了哪裡我又如何得知?”趙儼頗為無奈的搖了搖頭:“荊州不比揚州、雍涼,除了俊林一人,哪裡還有統兵大將可派呢?”
“好好安撫一下文聘,老夫再上表將他兒子文岱表為偏將軍,畢竟是國家老臣了。若有變故,及時發信給我。”
“是,我知曉了。”夏侯儒應道。(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