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在同一時間,新任的寧遠將軍徐庶徐元直,持節南下,抵達了襄陽以北一百五十裡處的新野城外。
新野作為荊州在漢水以北的屯兵重地,徐庶這位持節大將的到來,自然是要通知沿途守將的。
“終於再來新野了……”
徐庶看著遠處的新野城牆,竟生出了些許欷歔之感。
人之將老,也當念舊。
建安六年之時,劉備被曹操擊敗屯於新野。徐庶從襄陽左近前來投奔。小小的新野縣城,徐庶在此謀劃、議論、練兵、成長,渡過了一生中最為難忘的七年。
直到建安十三年,武帝曹操的大軍前來攻伐荊州,徐庶率家眷隨著劉備一齊南走。隻不過在奔波之中,徐庶之母被曹軍所獲,他這才北上投曹。
曹、劉之間,爭論對錯已然沒有意義。徐庶自己在大魏娶妻生子,複又得以重用,數十年來,歲月如水般的流淌過去。若不再來新野,徐庶都想不到自己心底裡積攢著的記憶,竟然這般的活躍和洶湧。
故人、故事、故地。
故人已然走遠,故事隻在腦中,唯有故地尚在。
“孟方,替我去城裡通報一聲。”徐庶坐於馬上,朝著自己身側隨著的一人看去。此人喚作左石,乃是中軍中領軍營中,統領五百騎兵的一名騎兵曲長。
徐庶在鄴城南下之時,就由皇帝指派此人率百騎護送徐庶南行。
此前安排徐庶乘車南下,卻在出行之前被他明白拒絕了。國家有事,應全速而至,豈能因為舒適就緩緩上任?無論是從責任感還是事情的緊急程度來說,徐庶都不願慢行。
不得不說,徐庶賭對了。
左石手中持著印信離去,還不到半刻鐘的時間,新野城中負責統兵的懷集將軍申耽申義舉,便隨著左石一同出了新野東門,來到在此候著的徐庶身前。
十餘騎從城中馳出,一直到了徐庶身前一丈遠的地方才停穩。為首一名身著蜀錦袍服之人翻身下馬,當即躬身一禮:
“在下申耽,拜見徐公。”申耽也不托大,麵對徐庶的態度頗為恭敬。
不得不說,大魏立國才十年之久,還保留著當年出於政治因素,封賞為將軍的降臣。徐庶眼前的申耽就是其中最為知名的一人。
申耽此人本為上庸豪族,建安十八年的時候曾被武帝曹操授予過將軍號,封為上庸都尉。但這種本土化極強的軍閥,政治態度自然搖擺不定,哪一方勢力能夠占據上庸,他們就會效忠於誰。
建安二十四年,孟達攻占上庸之時,申耽和其弟申儀就順勢投降了蜀漢,被劉備封為征北將軍。而後孟達又率領部屬歸順大魏,同彼時的夏侯尚、徐晃一同進攻劉封,申耽就再次降魏。
此後,申耽與孟達一起被先帝曹丕召見,還被封了個懷集將軍的將軍號,留在南陽領兵,不再擔憂此人立場。
早年間的張繡、劉勳等等一係列降將,都證明了大魏對待降將的信用。加之申耽手中又無嫡係,隻是奉朝廷命令領兵的將軍,就更無威脅了。在荊州駐軍逐漸南移後,申耽的駐地也從宛城挪到了新野。
申耽此人是見過徐庶,認得徐庶麵孔的。
徐庶略微點了點頭,下馬朝著申耽還了一禮:“申將軍,以江夏文將軍事,本將奉陛下詔令持節南下督軍,符節詔書皆在此處,還請申將軍驗看一番。”
“徐公乃是朝廷重臣,必定做不得假的,哪裡還需我看呢?”申耽口中這般說著,卻沒耽誤他用雙手接過徐庶懷中掏出的印信、詔書驗看。
好話要說,事情也是要做的。
頗為恭敬的將印信、詔書送還之後,申耽複又躬身一禮:“如今荊州正當危難之時,徐公持節而來,屬下也就有人做主了。”
徐庶漸漸皺起眉頭:“荊州出了何事?”
申耽略一欠身,左臂做了一個請的姿勢,輕聲說道:“事關機密,還望徐公入城稍歇,容屬下慢慢說來。”
“好。”徐庶點了點頭,隨著申耽一同向內走去。
二十多年沒有來到新野,城牆形製還是與當年類似。徐庶本不用申耽引路的。唯獨有一些不同的是,城中民宅有許多都拆掉夷為平地,在其上重修了軍營。
當年居於新野的鄧艾,不就是被遷到了許昌左近屯田去了。如今的新野城,已經從實際上變成了一個屯兵的兵城。
申耽引著徐庶向城中的將軍府走去,一路上小心陳述著,還未入府,徐庶就已經清楚了事情的來龍去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