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山時,已至中午,太子妃的車輦沿著山道,緩緩下山去。
正午的陽光穿透層層迭迭的枝葉,在林間織就斑駁的金網,高大的古木直指蒼穹,樹皮上的苔蘚被曬得微微卷曲,樹影斜斜地投射在鬆軟的土上,隨著微風輕輕搖晃。
車駕在其中穿行,裡麵有好奇的聲音響起。
“怎麼樣?”
“妹妹如了心意,見到了那位將軍,對方怎麼說?”
“可惜本宮身份,不能見外男,不然一定和妹妹見一見這位將軍。”
聲音明顯帶著打趣。
“陳兄說讓我彆參與進來。”秦如霜“失落”的聲音響起。
那太子妃聽見了,喲了一聲,半晌來了一句,
“這人能處!”
“看來此人看的清楚,你就聽本宮的,暫時算了,彆牽扯到這麼危險的事情中去了。”
“嗯。”
隨著聲音落下,隻見一張清冷的臉從車窗中現出了半張,明媚的眼睛看著外麵正午的山間景色。
許是知道陳兄有自己的辦法,她的心情跟著山間的風景明媚了不少。
此時,山道外的溪水在陽光的映照下波光粼粼,偶爾有落葉打著旋兒飄入,被水流裹挾著緩緩前行。鬆鼠在枝頭跳躍,驚起一陣細碎的聲響,鬆果“啪嗒”墜落在地,驚飛了草叢裡覓食的山雀。
遠處山坳間蒸騰著薄薄的霧氣,在陽光下若隱若現,宛如仙人遺落的輕紗。野花開得正盛,藍紫色的馬蘭、明黃的野菊,星星點點地綴在綠草間,微風拂過,竹林發出沙沙輕響,竹葉相互摩挲,仿佛在私語。山風裹挾著鬆針的清香、泥土的潮濕氣息和野花的芬芳,沁人心脾。偶有山嵐掠過,林間光影瞬間變幻,明暗交替間,整個山林宛如一幅流動的水墨畫卷,靜謐而又充滿生機。
隻是聽著聽著,除了山林間的鳥叫聲,還有其他的聲音。
隨著下山,這聲音變得漸漸清晰。
好像有馬嘶聲和轟隆聲。
是從山的另一麵傳過來的。
就在秦如霜秘會陳淵下山後,另一邊,懸空山背麵,園林之外,有一座軍事行營。
是附近駐紮守衛皇城的禁軍行營。
整座行營依山腳山勢盤踞,猶如一座山中之城,三道鹿角拒馬如獠牙般嵌入陡坡,其間暗插淬毒竹釘,荊棘纏繞的箭塔上,金色禁軍披風在風中獵獵作響。
山澗清泉從中間劃過,行營大門前,金甲衛士執戟而立,魚鱗甲片折射冷光,腰間長刀吞口處的睚眥獸首仿佛隨時會擇人而噬。
大營裡麵,營帳連片,時不時有馬嘶聲和呼喝聲響起。
大營中間有一座偌大校場,裡麵將士金甲成片,長槍如林,兩軍對陣,中軍高台之上,有將官身著披風獵獵翻卷,將令箭重重拍在虎皮箭筒:“開陣!”
刹那間,鼓點如驟雨傾盆,前排刀盾手沉腰紮馬,青銅獸麵盾牌轟然相撞,沉悶如雷的撞擊聲連綿城浪;後排長槍連排,齊齊從盾牌間隙中飛出。兩翼騎兵策馬突進,馬蹄震動,嗤嗤嗤,刀鞘抽出,彎刀在陽光下劃過冷冽光線。
遠處觀禮台上,監軍禦史的朱砂筆在軍冊上疾走,對校場上的兵馬做著考核。
隻見兩軍對壘,數千禁軍,正在布陣操練,不同兵種五花八門。
校場中央,狼筅兵持著覆滿鐵蒺藜的長竹,如叢叢荊棘向前推進;藤牌手翻滾騰挪間,盾牌上的神獸吞口吞吐寒光;鏜鈀兵的鐵齒鉤住假人咽喉,齊聲暴喝震得旗杆上的銅鈴嗡嗡作響。
校場東南角,神機營的傀儡軍陣,就如同一個個金屬怪物一般,在裡麵衝鋒陷陣,西北方向,有專門的符術縱隊,身如驚雷,漫天符篆飛舞,在精妙的控製下,布置著各種符陣
這是禁軍金吾衛的校場操練。
而此時,在這座行營的一處角落,數百身穿黑甲的甲士遠遠看著校場裡禁軍操練的場景,眼神裡流露出一絲羨慕。
這些禁軍的武備太豪華了!
各種兵器,傀儡,符篆,兵種,相互合作演練,看起來非常猛。
不過也是,這些禁軍作為守衛龍庭的兵馬,個個不說是萬裡挑一,起碼也是百裡挑一,而且直屬陛下的兵馬,這些武備比他們不知道強到哪裡去。
他們就是騎兵,披甲,衝殺!簡單粗暴。
而這些身穿黑甲的將士,自然是隨陳淵前來京城的數百第九山兵馬。
之前,為了免得引人注意,他們一直被陳淵收在神通裡,而進了神都後,作為外地來的邊將,身邊跟隨的兵馬有嚴格規定,需要留守在防營,出入有很大的限製。
所以,他們就被留在山下的這座禁軍行營裡。
這幾天,這些第九山甲士,能明顯感覺到這些禁軍對他們的那種愛答不理的態度。
就像是瞧不起他們偏僻地方跑出來的邊軍一般。
兩邊基本沒啥交流,這些禁軍看來也不想跟他們這夥人有什麼關聯,倒也相安無事。
隻是按照條例,他們被嚴格限製在行營裡麵,不得隨意走動。
“要是我們有這些武備就好了!”
“那殺那些妖魔就輕鬆多了,可以少死不少人。”
“他們武備精銳,但戰法好像有點亂,倒真想見識見識這些禁軍的實力。”
“你說他們上過戰場沒?”
“應該上過吧。”
“.”
這些第九山兵甲看著這些金吾衛操練,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除了羨慕這些家夥的精銳武備之外,還有股好戰的心,想試一試這皇城腳下最精銳的兵馬,到底是什麼水平。
他們都是經曆過妖魔戰場,受到廝殺洗禮的士兵,看見這一幕,自然有些屬於自己的傲氣。
就在這時,那觀禮台上,那禦史目光掃過來,淩厲至極!